桌上已经摆满了应景的点心和壶酒。
我无心浏览这些,天底下哪家的婚礼上没有这些便是皇后也不外乎如是。
我只关心个人,个手搅乱了我的命运的人,个和我今后的人生息息相关的人。
流苏起,有少年斜斜卧于软榻上。
“你来啦”如金属丝线的声音在空中悠悠滑过,分分透过欲待抓住合拢的指缝流走,直如声轻叹般叫人怅惘。
我也不由叹息:“我来了。”可不是来了吗隔了千山万水,跨了天上人间,终于还是来了。
婀娜地走过去,我坐下,抬手扯下覆面的红巾,扯下那千斤重的凤冠,手抖开了扎得头皮发紧的发髻,揉揉酸痛的脖子,惬意的长舒口气。
结婚,真不是人干的活
少年有趣的望着我,我睁大眼问:“你不介意吧”似乎这时才想起掀红巾那是新郎应得的权利。
他略摇下头:“不介意,你请便。”
少年的面颊苍白若雪,大红的喜衣也不能为他沾上丝血气。
长发如瀑披散,流在如血的锦缎上,黑与红的冲击竟让我不由得脑中浮现出“性感”这个词。
少年微微笑,便如深夜的白雾黎明的初雪,干净澄澈却又诱惑着人想要探究底。
这就是西门纳雪,我的丈夫。
“肚子饿了吗”他挺温柔地问我。
“饿。”我被催眠般地点头。
“去拿些东西吃吧。
每样都同样拿份给我。”西门纳雪轻抬手,指指我身后的桌子。
我抬头找喜娘,按仪礼现在她们应该拿着子孙窝窝百合莲子汤之类的样样进上来,唱着诸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吉祥话。
但我四处望了下也没有见到第三个人影。
我这才想起,似乎在进入这间房间前,她们都止步不前,并没有跟着我进来。
“你在找丫环们吗她们散了,我的房间不得命令她们是不能进来的。”纳雪淡淡地说,眼看穿了我偷懒的心思。
“什么破个性”非请勿入,搞这么多花样,我心里嘀咕。
“会端东西吗”少爷依然淡淡地问,语气中并无任何质疑无礼之处,只是纯然地问而已。
我下意识地答:“当然会。”猛然醒过来,我为啥要回答他他问得不知其所以然 ,我答得更是莫名其妙。
我略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愤愤地问:“你份,我份,各人拿各人的,各人吃各人的。”
他拍拍自己的腿,双腿发出闷闷的声音,又拍拍软榻:“我也很想站起来,不过站不起来。”
我全身震,难以置信地揉揉眼。
“你的意思是”
“你理解得没错。”他略有些讥嘲地笑起来:“我双腿俱废,寸步难移。”
我怪叫声:“为什么从没有人和我提起过”
“有分别吗”
当然有分别,这可是我的知情权。
但转念想到西门家族平素的行事风格,话到嘴边又改成了:“没分别。”
“那就是了。
我双腿俱全你是要嫁我,我双腿俱废,你依然注定了要嫁我。”他唇角微动,似是在笑,我确实在看不出他的笑意。
“这便是命。”
我无言,立即低下头去理出份属于他的饮食,端过去递给他。
他抬头冷冷地看着我,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乖乖地拾箸挟块点心递到他唇边。
他极斯文地口口咀嚼。
然后又指示我去倒酒,我突然觉得愤怒,似乎自进入这儿以来我就有些神智昏乱,不由自主。
正要站起,他抬头看了我眼。
这眼便如冰雪般凉透了我的心。
在那双初雪般澄澈眼眸底下,我竟似是没有秘密般,空白得可怕。
“你”我倒抽口气,难怪西门家族的人不怕我的报复,在他面前人心似是透澈的,根本没有什么可以隐瞒。
没有秘密便已经足以让人发狂,更何谈计划和报复呢
他笑笑说:“看样子你对我很没有好感啊”
震惊笼罩了我,我还不能从这个发现中恢复。
我呐呐地说:“第天认识,谈不上好感不好感。”
他打了个呵欠,懒懒地挥挥手,似是乏了,也不想再多说话。
“恨也罢爱也罢,我俩这辈子便是注定在起了,你死了心罢”
说着倚着软枕躺倒,下子就昏睡过去。
花烛跳,荡起珠辉片,在他皓如白雪的容颜上投下温柔的阴影。
他睡着时便如天使般纯洁,甚至可以说是可爱的。
看到他衣服未脱就直接睡死过去的样子,我叹口气,犹豫下,终于还是走过去,替他脱下鞋,盖上薄丝被。
我这时才看到,他的双腿比之常人的要幼细很多,肌腱无力,应该是久不能行走了。
这样个人好奇怪。
我的新婚夜,残疾的丈夫精神倦怠地死死睡去,环视下房间,难道我便要像个电视剧中的可怜怨妇样呆呆地坐到天亮
我心烦意乱,事情出乎我的意料,原有的计划全部不成立,实在是想不到西门纳雪竟会是这样的个人。
空荡的房内并无多余的人,看样子西门纳雪的话不错,他这人不喜有人接近,是以下人们不得召唤是不能进入房内的。
我信步推开房门,低头回思白日里走过的路线,依着好记性,竟也步步走出了这重门叠户的大院落。
出门抬头,才发现前面厅中灯火通明,老熟人们个个面无表情地端坐,就连张之栋也在场。
她朝他瞅去,打个眼色问他出了什么事,张之栋挤挤眉朝西门岑努嘴,意思是叫我去问西门岑。
我疑惑地转向西门岑,却见他神色严肃,与平日的温文儒雅大不相同。
他见了我劈头就问:“纳雪怎么样”
我摸不着头脑,西门纳雪不是好端端地在那儿睡觉吗怎么这些人个个如临大敌,好似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似的。
“纳雪公子,哦,是纳雪觉得累了,歇下了。”虽然搞不明白原因,我仍然如实答了。
“他有没有吐血”西门岚焦急地问。
“没有啊,好端端的。”我更觉得这些人有点神经质了,怕纳雪吐血,早就该做好准备了,现在来问什么啊
个青衫书生提着盏灯笼慢慢走过来。
西门岑霍地立起,急迎上前问:“如何”余人也纷纷立起,神色关切。
那青衫书生正是我月前那夜在别庄见到的那人,也就是排行第五的天绝妙医西门泠。
他微微摇头,低声说:“无妨。”
众人喜形于色,西门笑轻叫:“难道纳雪没有开天眼”
西门泠又摇了下头。
西门嘉惊叫:“他开天眼了”
西门泠点点头。
西门嘉脸上又惊又喜,把纠住西门岑,手指都些微地有些颤了。
“岑哥,你听到五哥的话了吧”
西门崔岑安慰地拍拍她,挣脱了她的手臂,转身细细问西门泠:“纳雪这次没有吐血,是不是就是说我们找对人了”
西门泠这次终于开了金口,也许久不开口说话的关系,语声听来颇艰涩含混。
“可以这么说”
西门嘉声尖叫,喜悦之情不可抑止。
西门笑双手合十念佛,西门岑和西门岚对视眼,也不由得缓下神情。
即使是向阴深的影子般存在的西门风也隐隐露出了点点笑意。
西门嘉亲热地搂住我,欢喜地说:“妹妹果然是福泽深厚,来就给我们纳雪带来了好运气。”
我淡淡地说:“这不就是你们不惜切手段也要抢我来的原由吗”
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的天眼是怎么回事,但猜想和刚刚那让人全体毛孔竖立的空白感有关。
心底略琢磨便明白那个西门纳雪每次开天眼便会元气大伤吐血不止,甚至会影响到他的寿数,所以西门家族的人才那么着紧。
西门岑又恢复了那脸让我极其看不惯的雍容之色,说:“纳雪的身体不太好,丁丁你要多操心了。”
我绽开笑颜,用极其诚恳的语气说:“二哥不必担忧,照顾丈夫是做妻子的责任。”
西门岑满意地点头,说:“那就好,有劳丁丁了。”挥手带着潮人下子退得干干净净。
临走前,西门嘉回首对我嫣然笑,神情显得极满意。
西门笑似欲对我说些什么,我冷冷地望着他,他最终跺跺足叹口气飞也似的跑了。
亭中只留下了袭青衫的西门泠。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灯笼,动作丝不苟。
我和张之栋也不说话,静静看他理灯笼。
他提起灯笼,冷冰冰地说:“跟我来”
惊喜交集新婚夜
更鼓声传来,已经是三更了。
当西门泠让我跟他走时,我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对这人我虽然没有好感,却点也不怀疑他别有居心,女人的直觉有时真地是好没来由。
跟着他东穿西绕的,穿过了两座建筑,来到了间青石条垒成的巨大石屋前。
还没有近前,已经有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我顿时浑身哆嗦,连打几个喷嚏。
我疑惑地问:“怎么这么冷,是不是冰窖”
张之栋转开眼去,避而不答。
分明是知道的,却不愿意告诉我。
我心中已经摸到了几分,忍不住噔噔倒退了两步,手捂住嘴,胸口顿时纠结成团。
自从带着如言回到丁家后,身后事直都是凤郎和丁维凌料理的,出嫁后则换了张之栋,而我自己却可耻地逃开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言的身子会天天腐朽这个现实,或者应该说,我根本拒绝去想。
不能面对的结果就是直到现在,我没有去看过他次。
我的面色刹那间褪尽了血色,心越跳越慢,似要停顿。
重重咬着唇,细细丝鲜血流下。
“西门泠,你好”我几乎是绝望地,心中最后点留存的希望眼看着就要在我眼前破灭,翻江倒海的恨意喷涌而出,既然连底线也不给我留,那就起毁灭吧
西门泠面无表情,他只是再次重复了句:“跟我来”
我再不多说,横下心跟着他进去了。
张之栋只是守在外面并没有进来。
西门泠脚步顿,反手递来颗火红的药丸,音调木然得没有高低起伏,“吃了,身子不会冷。”
我已经都豁出去了,什么也不害怕,劈手夺过药丸,往嘴里丢,冷酷地说:“走”
冰窖极大,足有三层,我跟着西门泠拾级而下,直入到最深那层。
冰窖中全是块块从千年不化的冰山运来的厚冰。
身子因药力的关系,体内如烧了炉火,寒意扑上肌肤便如春雪般溶了。
西门泠从怀中取出把钥匙,打开锁,伸手推开道大门。
屋子里除了冰还是冰,层层叠叠的冰。
极目望去便是片空白。
我受不了这样的失落,失声尖叫:“人呢你们把他弄到哪去了”
西门泠从怀中取出第二把钥匙,走到东南方向的面墙。
我这才发现这面墙上居然有道以寒玉做成的门,颜色与周围浑然体,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惶惑,我不会看不出来。
西门泠伸手把钥匙伸入匙孔,突然回头说:“这两把锁都是阿嘉做的,钥匙也仅此副。”没头没脑地说完,便扭动钥匙,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
我眼便看到了睡在寒玉榻上的如言。
依旧是身白衣,清雅出尘。
“天”我低呼声,不敢置信的狂喜。
老天垂怜,我这点小小执念终叫你垂顾了。
我呻吟声,软软倒在地上。
冰雪刺骨的寒意砭入肌肤,与体内如火般燃烧的体温激,痛得皮肤似要爆了般。
可我不在乎,中枢神经高度兴奋,我全副的心神只集中在那抹孤洁的白。
“天哪,天哪”我喃喃自语,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却又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西门泠走到寒玉榻前,提起灯笼四下晃了晃,似是颇为满意。
他转头看向我:“还满意吗”语气犹如在说件物品。
我冲上前,手指颤抖着抚向如言的身子。
冰,这是头个感觉,犹如冰魄之精,手触摸间,皮肤便似要冻住般。
但如言的身子确实没有任何腐朽的迹象,皮肤上甚至还带着莹润的光泽,垂眼静静而卧。
我猛回首,满怀冀望地问道:“他能活过来”
西门泠嗤笑:“死都死了,你当我是神仙”
“那他怎么会点都没有变化”我恋栈地轻抚过如雪白衣。
西门泠冷冷地说:“这是因为雪凝珠。”
“雪凝珠,雪凝珠是什么东西”我奇道。
西门泠伸手指指如言的嘴,“在里面。”
这个闷葫芦,和他说话真能把圣人逼疯。
难道多说几个字会死吗没有办法,只有猜了。
“你是说那个雪凝珠可以让他的身子直维持这个样子”
西门泠:“嗯。”
“这样的稀世宝贝,你们怎么会主动拿出来”我都没有要求,而如言又是他们直有些忌讳的人,我不能相信他们会有这份好心。
西门泠手提起灯笼,看样子是准备要走了。
“二哥的吩咐,我照办。”
西门岑怎么会是他巨大的问号在我眼前闪耀。
烛花在灯笼中微微跳,昏黄的光线蓦地荡,我突然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这是示好也是威胁。
保证了如言身子的完整,我对西门家族的恨意就会消褪不少,而他们也等于掌握了最有力的人质,只要我天不愿见到如言被伤害,那么天就会被胁持。
好毒的手段,好绝的计策。
这事明摆着是个陷阱,可是我可以不跳吗这个陷阱实实在在是为我度身定造的。
因为如言,是我心底永远舍不下的牵挂。
想到在别庄相遇的那个晚上,我不禁凄沧地笑了。
“那天晚上遇到你,就是来办这件事的吧”
他木然地点头:“九天玄转丹只有半个时辰的药效,差不多了,走罢。”说着转过身便要走。
我恨极,难道上天是真的不乐见我安份做个普通人,非要我舍了三千红尘,绝情绝欲吗
我痛极问:“非要逼我到绝境吗”非要不疯魔不成活吗
他身子顿住,慢慢倒退着走回。
伸手掏出个青瓷小瓶和副极精致的钥匙放在榻上,然后又步步朝门口缓缓走去。
药瓶中有数十粒我刚刚吃过的那种火红色的九天玄转丹。
我摩梭着手中的钥匙,突然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这两把锁都是阿嘉做的,钥匙也仅此副。”
“西门泠,钥匙只有把,我若是不小心丢了会怎么样”我急问。
“没怎么样,不过就是永别而已。”他头也不回,“你又不是没别过。”话语恶毒,能把人听得噎死,可是我现在顾不上和他计较。
“西门泠,其实你人不错”我在他身后说。
他身子又是顿,粗声说:“快点走”
我收起东西,视线在如言身上温柔绕,转身跟上西门泠的步伐。
如言,终有天,不会再有人会伤害你,定会有这么天的。
西门泠直把我送到我的新居,走到门边,极低声地说:“自己小心吧”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新房内,新郎官依然昏睡着。
我走了那么久,也没见有个丫环仆伇出现,而除了西门泠受了西门岑命令来探病外似乎也没有人敢进来关心下这位西门家族唯的嫡子。
大家对他很爱护很关切,但我又觉得人人都怕接近他。
这世上有谁会愿意被人看穿看彻底呢谁没有点私心杂欲,谁没有些不欲人知的秘密太过接近便是远离,太过坦白便是失去。
从这方面来说,西门纳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可怜的。
那张在睡梦中放下了切防备,如天地初开般纯粹的面容,还不过是个少年,有谁能知道他醒来后会变得那般冷酷无情,如果不是我亲历了那些让我锥心刺骨的事,我也许会心疼这个天生不幸的孩子。
可是现在,我心中盈满的却只有恨意,恨得想要直接对他剥皮拆骨,如果我不是天生比较理性的话。
我冷冷哼了声,正要离开去另找个能睡觉的地方。
西门纳雪的身子微微动,渐渐醒过来。
他迷蒙地睁开眼,见我直直瞅着他,脸色极差,眼见得要发怒,却不知怎地最后又忍住 了。
“过来”
我紧张地拉拉衣裳:“干什么”
他冷冷地说:“扶我起来,我对强你没有兴趣。”
我脸颊飞红。
这倒不是为了那个难听的词,听到他对那事没兴趣,我是松了大口气的,但又有些气恼被人这般无视,心里不大痛快。
我怱地向他绽开了最美丽灿烂的笑颜:“不是不想,是不能吧”
西门纳雪刹那间脸色雪白,神情酷厉到令我心里毛毛的。
“谁和你说的”犹如地狱般的声音如毒蛇般钻进耳朵,难受得要命。
我强笑着:“说中了就要翻脸”
他抬手作个曲指拈花手势,似是秘术中的结印,手指诡异地扭转,泛出苍白的颜色。
我竟有转身跑走的冲动,心里其实已经骂了自己无数,平白无故的把那个小魔头又得罪了。
西门纳雪手印开,却突地身子软向前倾倒,大口血喷在地上。
我拔足要奔,惊见他吐血,时到不知是走还是留了。
他伸手入怀抽出条丝绢,擦掉嘴边的血渍,抬头幽幽望着我,字字说:“今晚的事,个字都不许传出去。”
我当然点头不迭,这事传出去不是自己送上门让西门家族那帮变态人砍吗
他皱眉冷叱:“还愣着做什么,快收拾”
我恨恨地瞪他眼,算了,和个残疾人怎么计较,此人不仅身体是病态的,心理更不健康。
要不然又何至于连个使唤仆人也没有呢原本还想着西门家俾仆如云,到时挑几个知情识趣聪明机灵的,也省得自己再千迢迢地带人离乡背景造孽了,想不到如今竟落到这般田地。
只好认命地弯腰擦拭地上的血迹。
边擦边自然在心里把天下姓西门的人个个问候过来。
头顶却听到冷酷声音低低说:“笨女人”
又听到声清越如春风的声音:“果然有些笨。”
本周的更新不太理想,主要是自己本身特别忙,几位客户纷纷出了些事故,处理得分外头疼,严重影响了写文的思路和时间。
另外也是因为在攒稿子,因为周要上架了,下子要交给编编四篇稿子,同时发出来,任务实在艰巨啊,请大家原谅则个。
具体的情况周末会出个专门的声明和大家详细说说。
第四章1
又听到声清越如春风的声音:“果然有些笨。”
我伸手抚住胸口,同样的灵异事件再发生,我已经不会那么吃惊地失声惊呼了。
西门纳雪却神色变:“是谁在那儿说话”
我面不改色,淡淡敷衍着:“你别神经了,这儿就你我二人,哪有其他人”
西门纳雪却执拗地说:“我的心感应到有第三个人的声音。”
我耸耸鼻子,轻轻哼了声:“我看是你自己神经过敏,纯属神棍的自我陶醉。”
“神棍说得好”他嘴角轻轻动,算是笑了吧,“还从来没有人敢说我是神棍。”
“那你今天听到了。”对于打击他,我是不遗余力的。
他只是朝我撇了眼,并不动气。
我暗地里吁口气,这事总算掩过去了,赶紧把话题扯开。
“你睡够了,该换班了”
西门纳雪指指身后的扇门,“那就是你的房间。”
我哭笑不得:“那你也不早说。”
他冷冷地说:“做妻子的服侍丈夫是应尽的本份,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娶你”
这话其实是我直很想问的,却直没有机会问。
“对啊,你为什么要娶我我听说三个候选人中,另外两个可都是集荣华富贵美丽才学于身的老天杰作。”
“你话太多了。”他气色不佳,有些恹恹的。
刚刚吐血对他的影响似乎很大,脸色苍白中带着病态的红晕。
他手摸到枕下的个小玉瓶,倒出两粒碧绿色的小丸,仰头吞下了。
吞药后,精神似好了些。
“从明天起,你可以开始和二哥学习府中事务的管理。
这事我会交待二哥的。”他躺下后说。
我走向自己的房间,闻言回头:“刚进门,就要我做牛做马了吗”
他闭上眼说:“你若想整死我,就先做牛马吧”
我身子震。
如果在他面前我只是个透明人,那还雪什么仇难道他的天眼真的可以看透切吗
就几句话的工夫,西门纳雪再次昏睡了,这个身体可还真不是普通意义的孱弱。
突然回忆起他第次见我时开天眼的情形,又想到刚刚他结印吐血的样子,莫非我咬牙,是死是活就赌这回了,反正我的运气向不错,真的赌输了,那也是天要绝我。
我不由再看了他眼,如瀑的长发半掩了他的面容,璨璨珠辉下,反而看不太真切。
我无声地仰头向苍天祈求:“西门纳雪,你可千千万万不能就这么命呜呼了”
夜无梦到天明。
我是睡到自然醒的,天色虽已大亮,但看时辰其实不过才卯时,差不多就是现代六点多的样子。
自己洗漱完毕后,才有心打量自己的房间。
这间房有两个出口,个和西门纳雪的房间相连,另道门则能直接通向走廊。
房间中的装饰并不显夸张,但品味独特,十足的女儿味道却不落浓情温软的俗流。
颜色也是以淡雅的水蓝色为主色调,虽有些冷清,却正是投了我所好。
看这布置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只怕我自己亲自来布置也未必能做得如此合心合意。
西门家族对我的了解果然非同般。
和大厅相连的房门轻轻响起。
我小吃了惊,虽然只得个晚上,但做好了此地无多余人的准备后猛然听到敲门声不免让我惊讶。
我扬声说:“进来。”
进来的居然是张之栋。
神采翌翌,连眼角的尾纹似乎也淡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西门笑告诉我的。”他四处搜索了下,满意地拍拍手:“这屋子不错,隔音效果挺好。”
“昨晚你怎么突然失踪了”昨夜出来的时候,张大侠居然就这么失踪不见了,还让我奇怪了下。
他并不答我,反而有些神秘兮兮地说:“你见过西门老四吗”
我奇怪地问:“那人不是说瞎了眼后就躲起来不见人了难道你见到他了”
他自去倒茶,口气灌下三杯,才喘口气说:“昨晚你和西门泠分手后,我见到西门泠个人去了栋独门闭户的小院,我盯了整夜。”
“里面住的确定是西门苍”
“我听西门泠叫他四哥,又是个瞎子,应该不会错。”
“你这身轻功倒真没白练,在这儿挺有用的。”西门家族迟早有天会因为小看了这位青云客而吃苦头的。
“小姐夸奖了。
不过那边守护得很严密,情形怪得很。”他对自己的轻功是很有信心的,虽然失了武功,可他的轻功已经高到落叶不惊的地步,做些偷窥什么的事根本防不胜防。
“西门苍是前任代家主,保护得严密些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以为然。
张之栋放下茶杯,认真的给我分析:“祁风堡普通人轻易不得进,机关暗桩无数。
是以你在堡内行走的时候没看到什么武士吧”
“不错,是没有什么人。”我想了想,这话属实,至于机关,我是根本看不出来的,全凭直觉。
“可是那儿却埋了十几人守着,但是并没有什么机关。”
“等等。
你说那儿暗地里伏着人,却没有机关里面住的人是个瞎子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俩异口同声叫道:“西门家族不愿意那人走出来却又不希望伤了那人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就说明西门家族内部也不是铁板块,我兴奋起来,本以为西门家族是人间异数,原来还是有着人心不齐的大家族通病的。
“知道西门泠和他说了些什么吗”我脸的期待。
他摇摇头,有些遗憾的说:“没摸清暗桩,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的看。”
“只要他们露条缝出来,我就要让他们毁在这条缝上。”我沉下脸,这是我来到祁风后第次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许把握。
张之栋神色也显得阴沉,眼中的伤痛闪而逝:“便是没有缝,我也要为小姐找出条缝来。”
“为我”我摆摆手,端起杯茶,敬他:“应该是为我们大家。”
他笑起来,举杯用力相撞,茶水激溅。
“为所有屈死的人”
“你先去休息吧,我要去伺候那个废人了。”原本伺候那人是我深恶痛绝的,不过有了连串的新信息,我的前途顿感光明,连带做这些讨厌事也觉得有劲了。
“小姐,你不知道吗”张之栋愕然抬头。
“什么事”
“西门纳雪直是由西门笑贴身伺候的,所有的近身事务全部由西门笑做。”
我吃了惊:“不是说西门笑是贴身伴读和保镖吗怎么还要做仆人”
张之栋摊开手,说:“西门大少有特殊洁癖,不喜欢别人近身。
小姐您算是离他极近的人了,就是西门岑也不过只能隔着几丈远说话。”
“呵,居然还有这种事。
我还以为他是爱静,原来他根本是心理变态。”
这倒也好,省得我要去卑躬屈膝地伺候他,我在丁家虽然是偏房所出,可从小受宠,待遇比之正宗的千金小姐还要好。
“西门笑来了吗”
张之栋指指那扇通往西门纳雪房间的门:“早就在了,天还没亮就看到他在了。”说着啧啧几声:“真没看到这般任劳任怨的兄弟。”
“好个兄弟情深,也不枉他骗了我那么多回。”冷冷笑,我立起身来,朝着那扇门走去。
临开门前,我对张之栋说:“请张大哥和西门家族的总管商量下,安排几个灵巧不多话的丫头过来打扫,就定在每天我晨起后吧。”
说完,用力推开那扇门,定睛看,不由得“啊唷”叫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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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我推开房门,果然西门笑已经在房内伺候着了。
他背对着我,俯着身子,我跟着他的动作定睛看,不由得“啊唷”叫出来,连忙捂住眼,匆忙退回自己房间。
原来西门笑抱着西门纳雪刚从浴室出来,西门纳雪只穿着件薄薄的丝袍,长发滴水,身体似也未擦干,早把丝袍浸得贴服,显出了身体曲线,看来便如未着衣般。
虽然我不是没有见过裸男,但仍然挺尴尬的,尤其是在新婚第天的早上。
张之栋见我去而复返,连忙问:“小姐,出什么事了”
我有些尴尬地摇头,怎么好意思直说是不小心撞见了西门纳雪出浴呢话说回来,谁也想不到他大早的就要沐浴更衣,明明知道我就在他隔壁,仍然这般不仔细,白白演了这出春色无边。
不过真想不到西门纳雪看着孱弱,身材着实不错。
只是可惜了双腿长久不能动弹,已经开始萎缩了。
估摸着差不多该换好衣服了,我用力敲敲门,这才推门而入。
西门纳雪已经换好衣服,正在桌边用早膳。
西门笑极自然地站在他身旁为他布菜。
每盘菜都要先尝口,试试是否有毒,把西门纳雪服侍地有如皇帝。
西门纳雪推碗,西门笑俯下身关心地问:“纳雪你怎么吃那么少”
我嗤笑,个中的原因我自然清楚,昨晚上他又昏倒又吐血的,连弄个法术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今天能有精神吃饭已经不错了。
见到我,西门笑恭谨地和我招呼,西门纳雪随意地朝我瞟了眼,随手指他对面的位子,“坐下吃饭”
西门笑闻言似吃了惊,神色复杂地望向我,似在奇怪我居然有这个同席共餐的待遇,又去取了套餐具来。
我也不客气,坐下就吃。
西门家的厨子手艺真不错,边吃边对西门纳雪说:“你家的厨子不错,该涨工钱了。”
“听见了吗”西门纳雪略抬头问西门笑。
“谨遵夫人吩咐。”西门笑躬身答。
我口粥差点喷出来,天哪,好可怕的称呼,浑身都抖了抖,好象下子老了十七八岁。
我伸筷指西门纳雪:“你叫他纳雪”又转个方向指指我自己,惊诧莫名:“你叫我夫人”
西门笑端着脸答:“夫人有什么指教”
西门笑很不对劲,以前成天嘻嘻哈哈的,不笑也像在笑,可自从我入了西门家以后,还没有见到他正常地笑过次。
“拜托,西门笑公子,请不要叫我夫人,叫丁丁就好。”
西门纳雪淡淡地说:“就依她的意思办吧”又说:“今天丁丁要开始学习怎么当家了,你带他找二哥,就说是我的意思。”
西门笑依然是礼节到位地躬身应是。
这幕组合我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怪,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以前在丁家时,凤郎也经常帮我做些梳洗打理的事,可是态度却没那么恭谨,亲昵而自然。
而西门笑却似极了贴身小厮,战战兢兢的,唯恐出了什么差错。
这西门家族的兄弟关系越看越透着诡异。
在去西门岑的书房的路上,我忍不住问西门笑:“你真的是西门笑”
他怪异地面对我,露出了我熟悉的开朗笑容:“当然是我。”
“啐,那你刚刚那幅死相样子,我还以为你是易容改扮的西贝货呢”
他离开了西门纳雪后,身上的阴影似乎下子消散不见了,笑嘻嘻地说:“纳雪虽然年龄小,但毕竟是真正的家主,对他自然是要分外尊重才好。”
“是吗”我很怀疑他的话。
他对西门纳雪绝不仅仅是尊重而已,还有种复杂到说不清的东西,就好像是放弃了挣扎的麻木样,种挣扎过后不得解脱的麻木。
他清清嗓门,迅速避开我质询的视线。
“你要学着当家了,家大业大的,你自己要多留点神。”
我自然听得懂他的未竟之语,我从小在大家族生活,其间的勾心斗角绝不逊色于当年演艺圈的明争暗斗。
我能路平平安安在万丈光芒中长大,凭的可不都是运气。
他能有心提醒我,就已经很不错了。
想起张之栋的嘱咐,我亦步亦趋跟在西门笑身后,边暗地留神着来往路形,边心中默默记诵。
西门笑也时不时地停下来告诉我机关的所在,叫我小心不要误踏了。
路走来,我对西门嘉佩服之极,她的机关之学确实登峰造极,位置布得极巧妙,环环相扣,即使来犯之敌武功极高,不惧般机关,但有这些精巧机关的牵制,身武功的发挥也折扣得七七八八了。
眼见得这些机关能在呼吸间夺人性命,我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心底暗暗警醒千万不能冲动行事轻举妄为,否则定死得难看无比。
西门岑的书房就在他所居住的长风院。
按理说,西门家主的办公地点应该是在啸天楼,不过为了表示对不便行动的真正家主的尊重,他直在自己的私人书房处理事务。
西门笑回转身正色说道:“丁丁,忍字为上,你要记得我说的话。”
我笑了:“西门笑,我和你二哥不是第天交锋了,他可不是那种挟私怨故意报复我的人。”
西门笑勉强笑笑:“二哥宽宏大量自然不会多与你计较,我是说你做事不可太急躁了,要”
我心知他是担心我欲速而不达,安慰他道:“丁丁别的没什么优点,就是挺有恒心的。”
他自嘲地笑笑:“我也是白担心,你比妖还要鬼灵精。”
说话间,已到了长风院书房,通报后,踏入书房的那刹,我轻声说:“西门笑,你真的心甘情愿你不累吗不后悔吗”
他顿时呆住了,身子在清晨的阳光下化作了化石。
我问的其实是句万金油问句,男女老少,人人适问。
不过算命先生之所以能成为神算,功力就在于凭着察言观色的本事用几句万金油式的模棱答案来蒙人。
这个可怜的男孩,和我认识也不少时间了,却每次总会被我唬得愣愣的,到现在还没有习惯我的“窥心**”。
我无声地朝他说再见,心情甚好地去见那只姓西门的老狐狸,留西门笑人站在院子里发呆晒太阳。
西门岑的书房除了书还是书,不愧是当年的榜眼郞,就是有学问。
屋里只有张书桌几把椅子,并无多余陈设,甚至连时下才子最喜欢的名家书画也没有,倒了挂了几幅字,龙飞凤舞,墨汁淋漓,笔力苍雄,似要从纸上破空而出。
好字我细看落款,竟然都是西门岑自己写的。
不由啧啧摇头,西门岑此人超级臭屁,自恋之极。
“怎么,丁丁对我的字不以为然”西门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后。
我指着挂在正中面对书桌的那幅“忍”字说:“忍字头上把刀,二哥这个字写得势如破竹,笔力雄浑,刀意尽露。
看来二哥忍得很辛苦”
西门岑淡淡笑:“玩笑玩笑这幅字确实写得不好,挂在这儿丢人现眼。”说着伸手揭下,就要撕掉。
我连忙拦住他阻止说:“二哥不要听我胡说八道。
字写得极好,丁丁见窃喜,就想跟二哥讨了去。”开玩笑,字如其人,观字便如观人。
我若是能从中观察出点心得来,那对我的大业有莫大帮助。
他见我喜欢,便把字卷了起来,递给我,“丁丁若不嫌弃,那就拿去糊个墙吧”我灿笑着接过,心想,我若真的拿去糊墙,只怕你明的不说什么,心里却要恼得呕血吧收起字,准备带回去好好研究。
他请我坐下,回到书桌旁,伸手拿起张绘满了亭台楼阁的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文字。
“这是我专为你绘制的祁风堡地形图,你拿去看吧,标有红点的地方是禁区,你小心不要误闯了。”
我接过看,偌大张图上,所谓的禁区其实也不过个。
看图上的位置看来,很像是幽禁西门苍的那个院落。
嗯,青松苑,应该就是这里了。
只听到西门岑正色道:“既然你已经嫁入西门氏,那就有必要了解西门族的渊源历史。”
我双手叠放,摆出受教的姿态,我有预感,西门家族的秘密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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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3
在很久很久以前,西门家族并不是本国人,西门氏也还不是姓西门的。
五百年前的上山国,格拉米尔王室当政,格拉米尔的嫡子具有神子的血统,受天神庇佑,统治上山国。
神明的光辉下,格拉米尔王国长久以来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富。
即使朝局中有不同政见者,也因为神子的关系被压得抬不起来头来。
传说中格拉米尔王室每代必会出个能够与神明沟通的灵异者,他具有神明赐予的力量,能够洞烛人心,能够通天地晓鬼神。
这位灵异者被王室奉为天祭祀,地位更在国王之上。
五百年前的天祭祀名叫乐灵;格拉米尔。
乐灵是格拉米尔家族有史以来最强的灵异者,他生来能开天眼,不若其他灵异者般是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逐渐得到开发。
乐灵修习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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