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幸福生活。”我苦涩地淡淡讽道。
众人皆黙然,我转身出了屋,孤单地走出这片护佑我的天地。
拳拳亲情让我留在了这里,可是爱情,我还是脚踢到块铁板。
若是干脆骨折让我清爽脆利地痛次也就罢了,偏偏好死不活地牢牢嵌在脚上,留下块墨黑淤青,每移步间便痛入了每根血管,提醒着我上下几十年来的失意落寞。
这件事次日后便再无人提起,那天的事成了我们共同的禁忌。
我更是当作从来没发生过般,和大家的相处依然如往日。
但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某些事发生过了就发生过了,再多的掩饰也不过就是看谁表面装得更像点了。
心底有些东西总是被改变了,而我清醒地看看自己分分秒秒地沉沦,却全然无能为力。
我比以往在工作上积极了点。
平常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出现在铺子里的,现在三日两头地会到处去转转。
但是往往转转后,我就会失踪半天。
我更喜欢独自人待着,连凤郎也不太愿意他跟在我身边,所以三天两头地闹失踪。
大家也渐渐对我的短暂性失踪习以为常了,不再大惊小怪地到处找我,反正时间到了,我会自动回家。
其实独处的时光中我大半是在发呆,脑中片迷茫。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算如言并不是真地喜欢我,但他是我的知已,是朋友,他许这诺对我并无害处。
那我为什么会对他番言语反弹如此之大。
我很想搞清楚原因,却又隐隐的害怕真相的水落石出。
但无论如何绞尽脑汁,我仍然想不通,总觉得有个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次次被心底生出的恐惧强行拉回深渊,不愿让它现世。
我漫无目的地行经条人烟稀少的小巷。
脑中仍然有些糊涂,心神不宁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身后传来阵急促的跑步声,我下意识地侧身让,却仍然没有避开。
我被重重撞向侧边条支巷。
感觉到左手臂跌到地上的剧痛,定是被砂石擦破皮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黑,我便被人在嘴里塞了块丝绢,又蒙住了眼。
五花大绑地塞入个大大的黑布袋里。
我不由苦笑,动作挺熟练的,让我连挣扎的力气都不用白费丝毫。
凭感觉,我被个男人把扛起。
他的轻功应该不错,隔着布袋我都能感觉到冷风嗖嗖而来。
跑了大概两条街的距离,我被抛到了张床上。
很不幸的,我的额头不巧地磕到了玉枕类的物质,就此陷入了昏迷。
果然定会昏迷的,古往今来哪场绑架主角不会被弄昏的我还以为我会是个异数,原来因果报应就在那儿等着呢,我还是逃不开这条绑架必昏真理。
我在昏迷前的最后刻只是在心底念叨:“这种痛苦的真理为什么要让我有机会领悟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醒过来时,睁开眼第眼便看到眼前有张陌生的脸孔在我面前无限放大,笑得极其灿烂,在这种情形下因而显得尤其诡异。
“啊”我吓了大跳,这张脸虽然不丑,可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难免受到惊吓。
他倒是点也不受我的影响,仍然俯着身子认真地端详着我。
我惊过后,也渐渐冷静下来,屋子布置得很雅致,有股淡淡的脂粉香,看就是女人住的。
眼前的人国字方脸,长眉入鬓,猿臂蜂腰,英气勃勃,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只是那脸笑意和他这张脸要多不搭就有多不搭。
我缓缓坐起身来。
平定了心神,迎上他打量的视线,朝他淡淡笑。
“看够了吗”
他倒反而略怔了怔,笑着说:“你这个小姑娘倒是挺大胆的,点不晓得害怕。”
我奇怪地说:“我为什么要害怕”
他摸摸头,显得比我更奇怪。
“被人突然装进黑袋带到这里,你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这是绑架啊”说到后来,他语气更显激动。
“我知道啊是你绑架了我。”我很无所谓地看了他眼。
他翻个白眼,手脚夸张地挥动着,说:“那拜托你有点被绑架者的样子好吗你这样冷静,让我后面的戏怎么接着唱”
我好笑地做了个求饶的表情,颤着声音说:“大王饶命啊”
他副被我打败了的表情,无精打采地说:“难道我就这么不像坏人为什么你们都不怕我”
我心底惊,难道是我想错了没想到这么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居然绑架了不止个人,但这不关我的事。
我上下打量他番,然后肯定地点点头说:“像。”
他双眼攸地亮。
这世上还真有人那么希望自己长得像个坏蛋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我口气接着说:“如果你的眼睛三角点,目光狠毒点,脸上多几条疤,不要总是副未语先笑的样子,那你就很像了。
他越听越丧气,垂头说:“那就是说我这辈子没有成为坏人的资质了”
我勉强按住快要笑爆的肚子,本正经地说:“那倒不是。
皮子像坏人,那等于是在脸上贴了个标签,告诉大家我是坏人,生人勿近。
像你这样的,凭你那脸纯真的笑容,让大家无条件地信任你,完全不觉得需要提防你,所以你很有潜力发展成为个真正的大大恶之人。”
他顿时双眼大放光明,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用力摇晃。
“谢谢,你是第个看出我的潜质的人。”
我慢条斯理地抽出手来,说:“那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下”
他挥手,豪爽地说:“要我放了你,没问题,会儿我就可以放了你。”
我倒是愣。
“不用我交赎金”
他反问说:“你看我缺钱吗”这人穿着讲究,气质干净,说话尤带五分天真,看就知道家世不错,确实不应该缺钱。
见我摇头,他拍大腿,说:“就是啊。
虽然你很有钱,可是我既然不缺钱,我就没必要和你要钱了,你说对不对”
“那你为啥要绑架我”
他嘿嘿而笑,有些不自由地说:“就是想看看你。”
我彻底怔住,无语。
他理直气壮地嚷嚷:“谁让你那么神秘。
外面把你传得天上有地上无,我当然好奇你究竟美成什么模样嘛”
“现在看过了,满意吗”我淡定地问他。
他面现疑惑,不太确定地问道:“你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美如天仙的丁家十二小姐丁丁吗”
我冷冷地说:“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美如天仙的丁丁。”语气特意在传说两字上加重。
他歉意地瞅瞅我,有些无措地说:“抱歉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走了。”我缓缓站起,整理下衣衫,心平气和地说。
他垮下脸,小心地看我眼,说:“你生气了”
我学他说话:“你看呢”笑就要走。
他忙拉住我。
“怎么,又变主意了”我停下脚步,平静地望着他。
他搔搔头发,尴尬地笑笑,说:“我怕你会大叫大喊,所以所以”
看他所以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有些不耐地说:“所以什么”
他咬牙,说:“所以我把你劫到了妓院里来。”
我大吃惊,刚刚就发现了这房是女人住的,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在妓院里。
我阴森森笑,冷冷说:“果然是个做坏人的胚子。
把我绑到这里,我就是叫起来,别人也只当是嬷嬷教训新妓,谁也不会多管闲事。”
他赔着笑,搓着手干笑。
我探头出窗望,我处在二楼,虽然不高,跳下去也说不定要骨折。
我可不想冒险。
瞪他眼,说:“你既然能把我人鬼不知地弄来此处,当然也可以同样弄回去。
你只要把我送到人多点的地方,我自己能够回家。”
“那要委屈你再钻次布袋了”。
我没好气地说:“你真傻假傻啊。
我又不会喊,也没有人认得我,还钻什么布袋”
他小声说:“得罪了。”手把我横抱,穿窗而出。
前面因为在布袋里,恐慌感多少影响了我享受速度的快感。
这次不同了,我张开眼睛,看着两边的房屋哗哗倒退,好象坐在敞篷汽车里样。
屋外冷风虽然刺骨,可在他怀里,蒸腾的热气阻止了冷风的侵袭,感觉惬意极了。
感觉才不过会儿,他就把我放下来了。
我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轻功的感觉真不错。
他指着前方巷口,说:“前面出去就是朱福街了,你应该认得方向吧”
我点点头。
朱福街是洛安城内挺有名的条主干道,离我家已经不算远了。
他抱手揖,沉声说:“后会有期。”我“噗哧”笑出来,他强装成熟稳重的样子,实在有些让我不习惯。
他也笑了,挠挠头,说:“我叫西门笑。
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我倒,他名字就叫笑,难怪这么会笑了。
他朝我挥挥手,双足轻点,人飘飘跃起,姿态潇洒。
我追着他跑了几步,大声叫:“下次见我,能不能用正常点的方法”
他遥遥挥手,刹那就无影无踪了。
西门笑,人如其名,还真有点意思。
我笑着转身回家,就在转身的时候,这件乌龙绑架事件已经被我轻轻放下了。
西门笑,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
仙子与鬼
那件所谓的绑架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毕竟我并没有消失很久,也很及时的回家了。
整件事唯留下的痕迹便是我左手衣袖上的微微血迹,大概是那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的时候硌到砂子破了皮。
我从后门进的府,直接就回了自己的家。
这个时候,凤郎应该跟着如言在铺子里学习做生意兼做男模。
爹应该还在茶馆里,而娘应该正在自己的屋里做针线活。
至于丁维凌,凌大少每天不忙到三更半夜是不可能休息的,光是丁家的生意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何况还要抽空陪两个天仙美女。
所以我只要动作快点,应该是人鬼不觉的。
我钻进屋子,脱下衣服看,只是浅浅地破了点皮,伤口早已凝结了,什么事都没有,于是拿出件水绿色绣着嫩黄迎春花的衣裳换上。
刚换好就听到门外传来声响,我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换下的衣裳塞进被子里。
门外轻轻敲了三下,屋门便被推开了,来得果然便是温如言。
丁维凌是从不敲门的,凤郎是必然要敲到我答应后才来的,只有温如言才会敲三下就推门。
他进门劈头就问:“你今天未时到哪儿去了”
未时,不就是我被西门笑绑架的时候吗我心里动,面上却是淡淡的。
“未时应该在街上闲逛着。”
温如言却仍是不放松,继续问道:“为何你在嘉露街附近突然失去行踪”
我心中怒火狂飙,连声音都显得咬牙切齿。
“你居然派人跟踪我”
温如言走到桌边坐下,毫无愧色地说:“如今你身价百倍,怎能不遭人眼红更何况你又偏偏不愿安生,非要搞得神秘兮兮的,引来争议无数。
我若是不好好看住你,只怕眨眼间你就被人掳了去了。”
我想起西门笑,如言的话挺有道理,今天刚好碰到的是西门笑这种完全没有恶意的绑架,若是他日发生同样的事,要钱还罢了,要色我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最怕人家要我命或者是想废了我。
我这人可是痛感敏锐,吃不起苦的。
熬了那么些年,我对这生也挺满意,还不想这么早死。
不过靠如言派人跟踪保护也不甚得力。
今天的事情已经证明了,遇上武林高手,暗蹑之人便全无用武之地,要不然我怎么会无知无觉地就到了妓楼呢
如言见我半晌不语,心觉有异,仔细地打量着我。
他突然开口问:“你几时换了衣裳”眼神中掠过抹狐疑之色。
我心中猛跳几下,这个如言实在是太过观察入微了。
我淡淡说道:“我几时换衣也要被你管了”
如言却不理我,径自走到床边,我抬眼望去,心中大叫不妙,原来刚刚塞得太急了,衣裳角露出了被外,青碧色的衫子衬在月白色的缎被上显得分外明显。
我叹口气,主动退步让开。
事到如今,谁也挡不住如言查探究竟,我又何必螳臂挡车。
他伸手便抽出了我藏好的衣裳,几下翻看便找到了那几滴血迹。
他指着点点腥红,俊雅的面容闪过丝杀气,问道:“这是什么”
事情被揭穿了,我反而平静下来。
“你不是看到了吗不就是几滴血嘛我路上摔倒了,擦破点皮,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冷冷地说:“应该和你在嘉露街失踪的事有关系吧”
我面不改色地说:“我摔了跤,就到附近的民居歇了会。”
如言深深望着我,眼神中掠过悲色,瞬即逝。
原来清雅的声音此刻犹如大提琴般低沉,在空气中划出道弓弦鸣响的嘎裂音色,刹那间,花开花谢,荣了又枯。
“是我逼得你太紧了”
我心凛,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人算总不如天算,我想拉你出深潭,没料到反让你泥足深陷。”他转过身倚在窗栏上,背对着我,看上去疲倦已极。
十月金桂,花期正盛,暗香浮动,萦留鼻端。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也不想问,要搞懂如言的心思实在太难也太累。
可是我也被他的悲哀感染,只觉得心头泛起阵酸意。
日子便在混噩中日日滑过。
我从混乱的思维中挣脱出来,想不通便不去想,我从来不想亏待自己。
如果说那日和如言番谈话有什么结果的话,那便是我再也不单独出门了。
这样的结果总算能让如言也放心。
这段时间,我直致力于向大家宣讲美的定义:万物皆美,端看你站在何种角度上了。
美丽需要慧眼的发现,彩票需要慧心的琢磨。
两者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正因为这千丝万缕的联系,洛安城民们纷纷研究起了我的美学观念。
当某秀才因研究我的美学理念而猜中了那期的奖号,并因而荣登彩林高手榜,有资格发表点评的事传开后,所有的人都开始相信要获得大奖必须精研我的理念。
从此我的每句话都被当成了圣言般,有无数人挑灯研究,城中学子纵横论辨,引经据典,写出了很多精彩的文章。
此后因而逐渐发展成了门学问,名之为“丁子美学”。
不过这当然是后话了,但确实连我也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凤郎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这奇特的现象时,我只是微笑着说:“这便是了。”很多事讲穿了其实很没有意思,那秀才当时能猜中奖号,自然也是我派人暗示的结果,只不过暗示得比较巧妙,让他误以为是自己在研究中灵光现的缘故罢了。
我只不过是利用了人们嫉妒的心理,既然他能猜中,没道理我不能猜中,有了这个想法,自然便会废寝忘食的去研究。
而研究的结果自然要炫耀天下,以示自己才智过人。
文人相轻古今亦然,你驳我我驳你,拉帮结派,日日下去,这场理念之争就席卷了整个洛安,并进而开始影响周边城市。
而老百姓最是从众,听得多了,便自然而然受到了教化。
世间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
说穿了,不过是利用人心罢了。
古往今来,多少人做过这种事,上古周汉传下来的本本典籍也是这个道理,我不过是学了他们的做法而已,再加上推波助澜。
当然我的本意只是发展门学术理念,不涉及政治,所以也不用怕官府来追查。
我已经为自己向大众露出真容开始做准备,毕竟我的目标是成为众人眼中美的标准,戴着面纱算什么呢
江南的冬天少有下雪的时候,但今年却是个例外,十二月刚过已经开始零星地下了几场小雪。
临到年底,更是飘飘洒洒地下了场大的。
从我来到这个时代以来,记忆中几乎没有雪的印象。
难得看到这般妖娆的雪景,即使向来懒惰又怕冷的我也不由得兴起要出门踏雪。
年底时分,商铺里忙得晕头转向,丁维凌和温如言都分身无暇,凤郎也是勉强抽出空来陪我四外转转。
我特地选了件大红滚白狐毛的斗篷,站在银白的素雪中,自己也觉得风流得意。
今天我没有戴笠帽,但却化了妆。
凤郎帮我梳了二十余支回族姑娘常梳的麻花小辫,每支辫子上拴了圏珍珠,高低错落。
我的肤色雪白,娇嫩欲滴,便在脸上画了株红梅,红梅自额际挂垂而下,延展至脸颊。
额际不过是两朵粉梅苞,往下渐次开放。
开到极盛处,却只见得半朵红梅傲然绽放,细看下来,另半朵却是绘成了粉白,驻于红菱唇边。
鼻翼上戴了粒小小的六棱红宝石,微微笑间,宝光流转,白梅轻绽,红梅挺逸,粉梅争艳,清丽雅致,风流妩媚兼容并蓄。
画完妆,连凤郎也呆了呆,我揽镜自视,不觉意迷,好久不曾放下铜镜。
事实证明,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化妆师这种职业绝对是种必要的存在。
我在面上蒙了块雪纱和凤郎起走在街上,这块雪纱其实挺透明,并没有起到多少遮面的效果,不过半遮半掩方是至境。
何况我要露面也不能下子全露,需要点点慢慢来。
街上人流攒攒,年关将至,大家纷纷忙着抢购年货,顾不得风雪,喜气洋洋地忙碌着。
我和凤郎是这条街上的奇景。
个绝美的少年和个面纱下隐隐透出绝丽的少女,在漫天风雪中悠然自得地撑伞而行。
人们在经过我们时,都不由地摒住了呼吸,侧开身子,为我们让开道路。
洛安城内无人不知凤郎的绝色风姿,他身边的少女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我可以看到人们眼中仰望仙子的钦慕,但无可否认,更多的视线落在了传说中神秘的丁十二小姐身上。
我和凤郎恍若没有看到人们的驻足痴望,也没有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议。
自顾自地相携而行,天地间便只有了红白两道窈窕身姿。
我悄声对凤郎说:“下次逛街还是不和你出来了。
所有的人看到你,便成了泥塑木雕,没意思极了。”
凤郎嫌我冤屈了他,随手从地上抓了小团雪,放到我脖子里。
“啊呀”透体而入的寒气让我全身猛然抖了抖,禁不住尖叫了声。
“凤郎,你”
刚想也抓团雪报复回去,却见到街角有个老乞丐全身缩成团,跪在地上求乞。
我见他又冷又饿,上前问他:“老人家,城门那儿不是每天都有开粥棚吗为什么你不去那里乞粥”
老人抬起浑浊的双眼,抖着声音说:“老朽腿脚不便利,不能远行。
以往都是和我同住的小孩帮我讨来,这两天那个孩子发高烧,我只能移到这里讨点剩菜剩饭,好填饱我祖孙二人的肚子。”
我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腿有条已经齐根断了,只能靠双手和右足在地上挪移。
“你住在哪里”
老丐颤巍巍地往后指,说:“我们就住在后面间废屋里。”
“废屋”我皱眉,这地方并非贫民区,屋价昂贵,哪来的废屋
凤郎想起事,说:“莫非是王家的那间屋子”
老丐点头称是。
“哪个王家”
凤郎说:“就是做南北货的王家,以前住在沁德街上的。
去年家里打死了个丫环,他们那屋就开始闹鬼,把王老板吓出了病。
他们家后来就搬到别的城里去了,这间屋子因为闹鬼直没有人买,空在那儿。”
我斜睨他眼,说:“看不出来,你消息倒挺灵的。”
他嘻嘻笑了,在我耳边低声说:“你忘了,你那个彩报到处搜集小道消息,这事报上也登过。
你自己工作偷懒,没留心看。”
我不由小小惭愧了下,可见我平日是太懒惰了,大家都纵容着我,帮我分担了我份内的工作。
我好奇地问那个老丐:“那里真的闹鬼吗”
老丐犹豫下,说:“我们只不过是讨口饭吃的苦命人,就是有鬼也闹不到我们身上。”
我心中动,听他语气,分明就是看到过鬼了。
好奇心起,问他:“鬼长什么样”
那老丐浑身抖,全身又缩成团,不愿答我话。
我叹口气,转身交待凤郎:“你去附近的丁氏商行通知下,说是我的意思,把这位老人家和那个生病的小孩并送到刚造好的善堂里,让他们好好过个年。”
凤郎犹豫下,说:“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就回来。”我赶忙答应,这凤郎也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周围有那么多人,还怕我不见了不成
凤郎不太放心地跑开了,连跑边回头朝我看。
我朝他用力挥手,他总算是不再婆妈地回头了。
我跑去买了两个热包子给那个老丐,他抖抖索索地连声谢我。
屋檐下阵穿堂风吹来,拂起了我的面纱。
老丐突然向我跪下磕首,口中念念有词:“多谢仙子下凡救我性命,多谢仙子下凡救我性命。”
这出戏让我意料不到。
我大吃惊,只好伸手去扶那老丐。
那老丐连忙侧身避开,口中连呼:“使不得,仙子莫要脏污了手。”
我苦笑着缩回手,只好软言安慰几句,疾步离开了那个老丐。
转身穿进了附近条小弄。
耳边突然传来声轻笑:“仙子,好久不见了”
我抬头望,居然是张笑得灿烂得过分的英俊笑颜西门笑
上次的绑架事件好象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久到我的记忆里已经没有点影子了。
如果不是再次与他偶遇,我已经忘记西门笑的存在了。
他笑嘻嘻地说:“不知仙子对鬼有没有兴趣”
我心中动,前生演过不少鬼片,夜半看贞子爬出来虽也心脏狂跳,总算没有像别人样惊咋的。
我对鬼这种生物始终有种好奇心,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看我眼神闪烁,他语气轻蔑:“怕了”
我对他嫣然笑,素手轻勾垂在胸前的珠饰。
“怕嘛是有点怕的。”
显然我的回答又次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上次不是表现地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这次个区区小鬼就把你吓趴下了”
“你想让我去那个鬼屋玩吗”我镇定自若地问。
他反而吓了跳:“你怎么知道”
“你的脸上全都写着呢”
他又羞又气地用力搓了几下脸皮,弄得脸庞片红。
抬头对上我调皮的眼神,险险气绝,额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地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夜探鬼屋”
夜探鬼屋上
西门笑长眉斜挑,挑衅地问:“你敢不敢夜探鬼屋”
我淡淡答道:“没兴趣。”说完就想走。
“哎”他把窜上来抓住我,力道用得大了,把我的手臂抓得生疼生疼。
“你不会真的怕鬼吧”他焦急地搓手。
我冷眼观他,见他眼神焦虑,心下便更是笃定了。
“我去鬼屋,有什么好处”
他愣,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如何向我描述。
只是期期艾艾地说:“你定要去我想你陪我去。”
我大笑着说:“不是你怕鬼吧”
他脸红似火,怒意横生,眼看着就要发火了,不知怎地又蔫了下去,闷闷地说:“就当是我怕鬼吧,这次历险是我的任务。
算我求你”
“你是巫师吗这次是你出师的考验”如果真是这样,我更有兴趣了。
他摇摇头,说:“我的弟弟被鬼魅上身,法师作法后说要找个吸附了怨鬼气息的器物,拿回来作法迫出那个鬼魅。
我看你胆子极大,点也不怕鬼,所以”
看他堂堂男子这样软言相求,我也不好再推诿,反正本来我就对鬼充满了兴趣。
见我答应,他双眼亮,开心地朝我抱拳,说:“今晚子时,我在你家后门等你。
只能你个人来。”他最后郑而重之地交待说。
我笑望他灿烂的容颜,这是个长不大的大孩子,和我身边的人完全不样,这样的心性真的应该好好保护才是。
挥手与他作别,我漫步走回刚才和凤郎分手的地方。
凤郎已经等在那儿,正焦急地四处张望,远远望到我火红的斗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
“没遇到麻烦吧”他温柔地问道,伸手为我拂去零星飘上身子的雪花。
我摇头。
“看你,也不好好撑伞,快过年了,可不兴生病啊”
我心头阵暖意,忍不住对他说:“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他晶莹的眼眸萦满了惊异。
我笑着拉住他的手,说:“只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傻瓜”他的笑容如冰花在晨雾中绽放,美得惊心动魄。
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
我在心底再次和他说对不起。
子时。
我穿上火红如血的斗篷,佩上了从西域传来的僻邪宝玉,传闻是当年唐三藏西天取经时所佩。
虽说对鬼有兴趣,可不代表我想引鬼上身。
既然我能借尸还魂,那就说明这种东西确实是存在的。
洗掉了早上的梅花妆,精心绘制了曼陀罗夜叉妆。
我笔下的曼陀罗在黑夜中妖艳的绽放,三支细长的花蕊上伸展而出的却是狰狞的夜叉鬼面,又在左手掌上精心绘制了钟馗的画像。
切准备妥当后,我悄悄地推屋而出。
冬夜寒风凛凛,大雪却已停了,檐柱下挂上了道道冰棱。
这样的夜晚,没有人会随便在外走动,何况我家的院落本来就偏远。
我路上毫无阻碍的从后门出府,悄悄掩上后门,放眼望去,个人也没有。
我把手放到嘴边轻呵,并不着急,看西门笑的样子,带我去鬼屋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事,他才舍不得放弃。
果然,屋顶上团积雪掉在我身边,我抬头便看到了西门笑懊恼的眼神。
“你怎么点也不着急不怕我骗你吗”
我真的要对他的驴脑子叹息了,这人的脑筋不转弯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我有什么好急的不去鬼屋我有什么损失这儿是我家后门,你要不来我就回家上床睡觉,暖暖的被窝等着我呢,谁有那闲心在这冰天雪地里陪你闯鬼屋”
他红了脸,小声求饶:“我的小姑奶奶,我才说了句,你倒了说了长串,怕了你了”双手拍,说:“来吧”
我问他:“做什么”
他抓紧机会讥笑我几句:“我用轻功带你走啊。
要不然凭你的脚力,在这雪地里深脚浅脚地走到王家,天也差不多该亮了。”
我想也是,何况上次被他用轻功带着飞的感觉实在很美妙,于是走到他身边。
他伸手揽,我便腾空而起,面纱微微飘起。
他突然止住了向上的姿势,俯下头说:“还是白天画的那株梅花好看。”
我没好气地锤他。
“现在是去鬼屋探险不是去郊外踏青,我这是镇邪的,不是用来漂亮的。”
他“哦”了声,“嗖”地离地而起,刹那间我又享受到了腾云驾雾的快感。
我对他说:“西门笑,以后有时间的话就带我飞吧,这种感觉真好。”
他低下头奇怪地说:“丁维凌温如言都是高手啊,怎么不叫他们带你飞”
我懊恼地撇嘴,“凌哥哥忙得要死,哪还顾得上我。
如言就天到晚只会教训我。”
“我怎么听着是酸溜溜的。”
“你作死啊”
夜半无人时,个脸灿笑的英俊男子带着个脸上绘着诡艳画像的女孩飞向王氏鬼屋。
王家这栋园子占地面积不小,昔日的王家也算得上是大户,算是会享受的那类人。
王园屋舍错落有致,曲径通幽。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虽然年多没有人住了,有些荒败,不过当日的精致繁华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怀着激动而紧张的心情推开屋门,开始了鬼屋探险记。
“从哪里开始”黑暗中,我问身边气息加粗的同伴。
他不知打哪找到两个灯笼,点燃后分了个给我,指西侧,说:“那个被打死的丫环是住在西边的下人房的,我们就从那儿开始吧”
说着,当先带路而去。
我紧跟着他的脚步,穿过条荒废的小径。
小径上杂草蔓生,碎石棱棱,我走得倍加吃力。
西门笑越走越快,我渐渐跟不上他的脚步。
个拐弯后,便失去了他的踪影。
园深寂寂,寒风呼啸,远处传来风拍窗棂的声音,在这个鬼气森森的园子,益加显得可怕。
眼前的我失去了方向,手中只有盏微弱的红灯。
我紧紧斗篷,压下了满身的寒栗。
说不害怕是假的,只是天性的不服软才没有让我尖叫起来。
我抬头望了下天空。
虽然黑漆漆的没有几颗星,但北极星微弱的亮光还能勉强看到。
我分清了方向,按照北极星所指,我们刚刚七绕八绕地,早已偏离了西方,而应该到了南方。
那就是说,我其实是在往主宅移动着。
心下定,便沿着小径往前,果然走不多远,就看到了游廊。
我沿着游廊而行,大户人家的建筑格局其实都差不多,我大致猜了下,到也猜了**不离十。
任他路再多,我只需认准了方向,凭着直觉左拐右绕的,盏茶后,我便来到了主屋的大厅。
窗户紧闭,房内黑漆漆的没有丝光芒。
我犹豫了下,按理说,西门笑邀我来玩这个探险游戏,我只是舍命陪君子。
此刻他已失踪不见,我完全有理由立即退出,即使明天等着我的是鬼杀人的消息,我也不必内疚。
不过我想了想,却还是决定推门而入。
我倒想看看,这门后究竟有些什么魑魅魍魉。
门应声而开,“吱嗄”声干涩而尖锐。
我缓步跨入,就着微弱的烛光,我可以看到尘封的蛛网挂在门窗上,长长的银丝在风中飘飘飞舞。
我用力嗅了下空气,这味道有些奇怪啊还不及多想,身后的门突然用力关上,荡起了阵狂风,手中的灯笼应声而灭。
我心下阵狂跳,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我的神经再坚韧,也无法控制心似要蹦出胸腔般的快速跳动。
我伸手入怀,掏出个火折子,晃亮后,先四周晃了下,观察情势,见四周并无异样,这才放心地放下灯笼,准备重新点燃它。
眼前似有黑影闪过,我抬眼迅速扫,却并没有任何异象,低头再看,灯笼却已不见了。
任我再是冷静,此刻也知道真的遇鬼了。
我用力撕下蒙面的白纱,把火折子收到近身处,火光下映出脸上妖艳诡异的曼陀罗和夜叉历鬼。
不过个新死的鬼,道行再深也敌不过我身上的僻邪宝玉。
只要我不慌不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那鬼便自然拿我没有办法。
打定主意,我不退反进,身后那扇门肯定是开不了了,演过那么多惊悚鬼片,同样的情形出现过回了,女主角要是惊慌失措地狂奔去拍门,鬼便有机可趁了。
我索性不做二不休,干脆往前走。
穿过大厅,来到偏厅。
这屋更黑,阴影深深,仿佛随时都会扑出什么东西来,火折光线微弱,不能及远,我也不敢深入,只是四下照了照,奇怪了,这屋子里居然没有半支蜡烛半盏油灯。
若非我手中的火折是西域传来的“鬼死风”,不惧风吹,比寻常的火折要经烧十倍,不然此刻我便又要陷入黑暗中了。
屋外有点盈盈的绿火在半空中缓缓飘动,像极传说中的鬼火。
不会,又是点鬼火飘来。
有个长发披散的女鬼浮在鬼火上,极缓极缓地在半空中飘。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我的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背上阵寒凉。
西门笑,如果我能生还,我定要啃你的肉,喝你的血
这样的诡异情景,远比我在电视中看惯了的女鬼森森鬼叫“还我命来”更加恐怖,因为四周实在太寂静了,静得好似连自己的毛孔开放的声音都能听到似的。
我突然伸脚去踢厅上的椅子,实木的椅子呯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在这绝对寂静的夜中,这突如其来的轰然巨响足以吓死鬼,窗外的女鬼个趔趄,差点从鬼火中跌下来。
静夜中,隐隐传来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叫过后又嗄然而止,听声音像是西门笑。
我心中跳,是他发生什么事了吗想了想,我决定过去找他。
但我绝不能慌乱奔跑,我身处屋中,看不到北极星,心乱便很容易迷失方向。
我心中算好方向,护着火折,步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全然不顾背后飘浮的女鬼。
穿过十几间屋,推算了下距离,差不多该是刚刚传来西门笑叫声的地方了。
我小声叫道:“西门笑西门笑”
半天没有听到回应。
不知打哪儿突然窜出只浑身漆黑的野猫,从暗处飞撞过来。
我凭着直觉扭身,猫从我身边擦过,绿油油的眼睛在黑夜中划出道抛物线,我心慌,手松,火折子掉下地,顿时四周片黑暗。
我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也不敢蹲下,只是估摸着火折跌落的方向,伸出脚轻轻试探。
不出所料,火折子也神秘失踪了。
原来鼻端还能闻到股子油烟火冒味,现在已经闻不到了。
黑暗中,有只冰凉的手无声无息地握住我的脚,我甚至能感觉到粘腻的液体透过裤子沾到我的肌肤上,是血吗股寒意迫入我骨髓,滴滴冷汗纷纷落落滚下。
夜探鬼屋中
身边响起森森笑声,突然静止,第二声却在屋外响起,第三声却是远在花园那边传来,穿廊越屋而入的笑声尖厉得仿佛是泡沫滑过玻璃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就想掩耳,心头泛起恶心的感觉,极端不舒服。
脚下冰凉粘腻的手沿着裤管寸寸上移,有低不可闻的喘息声。
顺息声渐渐加粗,听着居然是个女人。
女人女鬼
我心念动,迅速自怀中摸出包生石灰。
这是我出门前特地绕到厨房拿的,那儿正在砌灶膛。
双眼眯,抖手便把石灰往下洒。
“哎唷”女子轻叫声,脚上冰凉的手迅速不见了。
“西门笑,你给我滚出来”我厉声叱道,“再给我装神弄鬼,你便休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屋里阵静寂,时间连远处的虫鸣声也似静了下来,屋里便只有了我听起来很正常的呼吸声。
屋内响起声朗朗长笑,刹时间,光明大放。
我时不能习惯这突来的光明,掩手捂住了双眼,只从指缝间漏进点光线偷偷打量。
屋内有两排书架,堆着的都是精装的典藏本,四壁悬着几幅工笔仕女图,看这装饰很符合中产阶级生意人附庸风雅的心性,应该就是王家原来的书房了。
房内最深处坐着个年约二十五的白衣青年,容颜虽然普通,但态度雍容,望便知并非寻常人。
他身侧并肩站了男女,男的二十出头,身青衣,站在那儿便似影子般不引人注意,只是在看向我的刹那,精光露,寒芒凛冽,让我心头剧跳,这应该便是江湖传说中的高手了。
女的笑颜如花,蛾眉宛转,看起来便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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