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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追求最终的欲望:初夜|作者:紫影蓝雪|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5:46:16|下载:追求最终的欲望:初夜TXT下载
  宽子注意到这些步骤和回到家时的丈夫非常地相似。伊藤把圆领的毛衣也脱了。

  穿着内衣的男人的样子看上去很愚蠢。衬衣大概是新的吧。在蓝色的房间里闪耀着白色的光芒。宽子还以为是带有蓝色的有趣的花纹呢。也许,像宽子对衬裙东挑西捡一样,伊藤也对内衣的挑选非常在意。

  向着春天的大海(8)

  于是,他走进宽子,吻着她。在长吻期间,宽子感觉到了男人的肚子又腆出来了。个子也高大,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胖,下身的腹部到胸部的地方,很快便可以从下往上描绘出流畅的线条。“我去冲个澡啦。”伊藤说。刚说了一句珍藏已久的话,又在宽子耳边低声道:“一起去洗吗?”“不,不去了。”宽子摇了摇头。他也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样子,走到了门那边。于是,听见了长长的小便的声音。

  宽子坐在床上。她没有想到情人旅馆的被子是这种样子的。和宽子家里用的非常相似。在起花纹的被子上,罩着雪白的、纯棉的被套。无聊之极,宽子摁了一下枕边的按钮。不一会儿,响起了摇滚乐的旋律。又摁了一下别的按钮。房间的灯熄了。只剩下天花板上的那盏小小的照明灯。这大概是想制造一种在海底里的效果吧。

  宽子又摁了下一个按钮。这次响起了柔和的旋律。宽子似乎是不久便被这旋律吸引住了一般。

  今天不是应该要去春天的大海吗?男人和自己又回到了少女少男的时代。不是要两人相依偎着去看风和浪吗?然而,大海不知消失到何处去了?宽子只看见了仿制的大海。用油漆画的热带鱼和海草的廉价的海。

  “海。”宽子嘟哝着。如果要用语言来表达的话,宽子是那么的害怕、失望。她突然抬起了头。

  第二华人书香吧 bsp;回乡(1)

  出了车站,左右两旁是一条漫长的商店街。

  乡下的车站前大概都是这个样子吧,但这条街却像是很快要断气了一样。半数以上的商店都放下了卷帘门,也有的在拆除、平整地面。原来是蔬菜店的地方已变成了便利店。只有这里的招牌和玻璃才焕然一新、充满生机。其他的店铺和店主都老了。年幼时,我曾来买过一次橡皮擦。文具店的老板好像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旁边点心店的那对夫妻还活着,但已经老得哆哆嗦嗦的。老太太的腰也躬得更厉害了。经历了无数的岁月,全然不知谁还活着、谁已经死了。即使是自己以为应该离开人世的人,却在店门口打招呼道:“很久没见了。呆到什么时候?”我也不会感到丝毫的惊讶和恐惧。

  冷落、萧条、垂死的、乡下的商店街犹如一个坟场。对死者的记忆,就像那每家每户整齐排列的墓碑一样。偶尔涉足此地的人,归根到底也只是那些扫墓者而已。

  今年,这个村子里回来了三个女人。我、松子和广美三个人。有关广美,大概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吧。她和高中同班同学结了婚,丈夫的老家是这里。据说,广美的夫家是这里很富有的财主,所以,家里无论如何得有人来继承家业。虽然广美抱怨说,东京工薪阶层的生活多愉快呀。但她能住在娘家的附近,也是多么幸福的回乡啊。

  问题就在我这里。七十岁的母亲,去年秋天把脚扭伤了。开始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而没当成一回事,但后来终于卧床不起了。我没有想过这么早就要肩负起照顾老人的重担,但也不可能逃脱掉。我有一个姐姐,嫁在附近,但怀抱着正在成长中的孩子去看护病人,毕竟是有限的。几经商量的结果,我决定回来了。

  我已经三十八岁了,但从未结过婚。作为悠闲快乐的单身者,也许应该更早一点回来,但这里面有很多的原因。母亲和姐姐都没有使用强硬的言辞来命令我,有一段时期,我还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支柱呢。

  从二十七、八岁到三十岁这段时间,我挣了相当可观的钱。每个月都挣到连自己都害怕的大笔的钱。我是作英语教材推销工作的,那时的推销词,现在回想起来犹如谎言一般。然而大家还都相信。

  “美国五所一流的大学,组成了特别研究小组,专门为非英语圈的人们建立了教育体系。”“像奇迹一样,三个月就能说英语了。”“因为是学者们编写的,不会有错的。”“真的是划时代的学习方法。”“美国航空宇宙局也在用这本教材呢。”

  录像带二十盘,附带教材,一共是二十七万日元。在泡沫经济沸腾的都市确实很好卖。连普通的办公室职员,那时也轻松地花着钱。我是实行提成工资制,卖出去的越多,百分点也就越发往上增长。起初只有五个人的公司,最兴盛的时候达到四十人,并且还在银座的大楼里设了办公室。总经理也被作为“先进青年企业家”,为媒体所津津乐道。

  回乡(2)

  我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总经理的左膀右臂兼情人。公司里的职员也都发觉了我们的关系。两年前这个公司倒闭时,我被公司里的职员和他的妻子视为是把公司搞垮的坏女人。但事情并非这样。我从他个人那儿什么也没有得到。仅只是为了他而拼命工作,由此而获得丰厚的报酬而已。对男人的爱,就这么原原本本地变成了对公司的奉献,这奉献与我的收入相关联的那段时间,真的太快乐了。

  公司渐渐不景气的时候,他曾恳求我说,不管多少,要不要周转一些资金呢?当我断然拒绝时,他说让我们死在一起吧。他虽然早已打动了我的心,但最后还是没有干那种事。他回到了家里,决定和他那歇斯底里的妻子共度残生。

  啊,这种事情只能顺其自然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在东京生活的这两年时间,我并没有带着自暴自弃这种强烈的感情。由于讨厌靠储蓄过日子这种坐吃山空的生活,我便当了一名派遣职员,有时也在私塾里当特聘讲师。尤其是因为母亲卧床不起,所以,我必须尽快赶回来。,我终于坚强地挺过来了。也许是必须要等到自己的心完全冷却了吧。在它还在热的时候,回到家乡会是非常凄惨的。

  我终于不再等那个男人的电话了。把为数可观的名牌服装和鞋子都卖给了废品回收店。帮我搬家的人甚至说,搬家的费用,只要那个最便宜、最廉价的包就足够了。于是,我回来了。

  但松子却比我早两个月回到了这个村子。

  我从孩提时代起就很讨厌松子。她也一样讨厌我。不对,甚至更讨厌我。不知是谁说的,这原因主要与名字有关。她的“松子”这个名字,在那时的乡下,还是稀奇而古老的。松子对我的名字“绘里果”,非常的嫉妒。她不像其他朋友那样叫我“绘里果小姐”,而故意发音成一般的“绘小姐”。我们这样的关系,怎么会在一起玩呢。这是因为,这附近同年龄的女孩子只有我们两个人。

  火车站左边不远处有一座桥。第一次向下窥视的人大概会吃惊不小吧。你如果以为这儿流淌的河也会像火车站和商店街一样,混浊且细小,那你就错了。这里被指定为一级河流,河面很宽。经常被偷来用作庭院点景石的、被水流冲刷研磨过的石头,将河流两侧环绕了起来。防护堤又长又高。这个防护堤的下面便是我和松子的家。记得,松子的父亲是在附近工厂工作的技师。庭院里搭着葡萄架,养了一只杂种的狗,就是这种马马虎虎还过得去的生活。我住在相隔一条街的市营住宅里。木制的平房,是市政府为了敷衍低收入阶层而建造的粗糙的房子。读到小学高年级时,我已经被叫做“市营之子”了。在上社会科的时候,老师在列举用税金为贫困的人建造房屋的例子时,就列举了防护堤下的市营住宅。不久,我又多了另一个叫做“保护之子”的名字。因为父亲去世以后,母亲硬撑着在一家医院做勤杂工,由于劳累过度,自己也住进了医院。有几个月还是将近一年的时间,我们一家都享受着最低生活保护费。把这个情况到处散发给大家的人正是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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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乡(3)

  虽然有正经的职业,但松子一家也是这一带知名的怪人。尤其是她的母亲,名声特别得不好。那是一个脸色难看、瘦削的女人,那头硬硬的、卷曲的烫发使人不由得盯着看。我的母亲虽然不富裕,但如果有朋友来的话,也会招待一瓶汽水的,而松子的母亲却什么也不给。不用说是点心,连一句温和的话语都不会说的女人。

  即便如此,我也为了松子养的那只狗经常去她家。那是一只柴犬的杂种狗,有着圆圆、可爱的眼睛。那时还没有宠物之类的概念,一整天都被锁着,喂些剩汤、剩饭。那只小狗经常得皮肤病。松子家为什么要养狗呢?

  那是非常炎热的夏日的一天。松子提议我们一起去河滩上玩吧。我马上摇头表示反对。老师在暑假注意事项时强调,小孩子不要单独靠近河滩。这一带已经变成了盆地,如果一下雨的话,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水,立刻使河流变得湍急起来。而且还担心中暑,所以,小孩子不准单独靠近河滩,这些注意事项还被打印了出来。松子笑了。我和你一直都是在河滩边长大的呀。现在再说这种话多可笑啊。如果怕把脚弄湿的话,瞧,你穿上那双凉鞋就可以了。

  我那时穿了一双短袜和帆布鞋。穿这种鞋子在河滩上玩是非常不合适的。光着脚在水里的话也可以,但弄得满脚都是沙子时,必须要用清水洗干净,再晾干。河底的小石子碰到脚底板也非常地痛。去河里玩时,我们通常穿着凉鞋,哗啦哗啦地搅水。

  “穿上这双凉鞋就可以了呀。”这是一双新凉鞋。在脚背处有红色和白色的带子交叉着,非常得漂亮。我借了凉鞋,和松子来到了河滩上。我感觉,一到夏天,河里的流水便湍急了许多。比梅雨快结束时水势要大得多了。河正中的水流不断发出响声并激起波浪。我从来没有看过大海,想象中的大海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我们走进去的地方是被岩石隔断的、不太大的河流。近于温水的积水中,如果是春天的话,有时还会看见青鳉鱼和雅罗鱼等小鱼。我们捞起一把海藻,将它们晒在岩石上。晒得干透了之后,松子教我将它们揉成团,便成了质量上乘的橡皮擦了。但经常等不到海藻完全干透我们就回家了。

  “小绘”松子叫道。“帮我捡一捡那根树枝呀。”在正中的激流中,一根松树枝挂在了岩石上。那是一根根本不值得去捡的树枝。毫无疑问,与其冒险去捡,还不如让松子像对待那些海藻一样,很快忘记的好。

  “我家的由佳。”松子说出狗的名字。“最近,把树枝扔出去、又捡回来玩着呢。你经常和我家的由佳玩,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做吗?”

  回乡(4)

  从那时开始,多数情况下,我都会服从松子的命令。我把裙子边又往上捋起,然后慢慢地朝河流正中走去。大人穿的凉鞋不太合我的脚,走起来非常艰难。我一步一步用力地走着。水很冷,跟我们玩的那小河流一点也不一样。当我感觉到河底下那些尖锐、令人不舒服的石头的一瞬间,我被流水绊住了脚。我飞快地伸手抓住了附近的岩石。水已经渗进了我的大腿,连短裤都被彻底弄湿了。当我意识到时,左脚已经感觉到了坚硬的石头。眼前浮现出那漂浮着的红、白相间的凉鞋。伸出手却够不着。凉鞋以极快的速度被水吞噬着流走了。在夏日的阳光下,这一切犹如恶梦一般。仿佛是在电影里看到的一个场景,根本不觉得就是现实中的事情。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把大人的东西随意借来,并且又把它丢失了。

  于是,回到家里的松子的母亲一听说凉鞋的事情,就当着我的面冷不防地打起了女儿。笨蛋,那可是新的凉鞋。她抓住松子的头发,痛打了起来。

  妈妈,对不起,请原谅。松子哭喊着。看到这一切,我也颤抖着哭了起来。阿姨,原谅她吧。我哭着说,是我不好。要打,就打我吧。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事情有些奇妙。虽说是新的,但价钱也只是平常穿的凉鞋而已。后来,我母亲买了一双新的凉鞋去赔礼道歉。母亲说,在附近的木屐店,只要有相似的,不管多少钱都会买的。松子的母亲为什么会在我面前那样打女儿呢?还有那拼命哭喊的松子。我也曾想过,那也许是为了敲我的竹竿,母女俩合演的一出戏吧。

  进了中学,可以离松子稍微远一点了。仅只是因为家住在附近而一起行动的孩提时代终于结束了。所幸的是,我的成绩很好,不久便进入了这类女孩子的圈子中。我决定不再理会松子那一如既往地在背后说我“市营之子”“保护之子”的坏话。我对自己说,我已经站得高了,松子和她的狗都不需要了。

  高中我考进了当地水平最高、最好的学校。藏青色的、素雅的西装式的制服成了这一带少女们所羡慕的目标。说是看上去虽然样子有些土气,但却衬托出人的聪慧。

  松子的是水兵服的制服。没能考入县立高中,进了私立的女子高中。这里的水平和校风不好是出了名的。传言高年级的学生中甚至还有卖淫的。

  偶尔碰见上学途中的我,松子像没看见一样,皱着眉。我高兴得不能自持。她终于开始表现出对我的嫉妒了。但我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我曾想,还是把丢失凉鞋那天的事情忘了的好。

  无论怎样的女人,都有最漂亮的时候。就像那要吸引雄性而不断变化翅膀颜色的蝴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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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乡(5)

  高中毕业后,松子考进了东京一所闻所未闻的短期大学。有时也会和暑假回家的我在一趟列车上相遇。我几乎以为那是另外一个人啦。瘦得几乎不成样的身体,还有点女性特征的曲线,穿着时髦的衣服,妆化得很好。不仅面对着我,而且还笑着招呼道:“小绘,好久没见面了。”那时,我想,松子又开始演戏了。是在东京这样一个舞台上,扮演着自己理想中的女性。松子在暑假期间,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四处游荡,是想让村里的人都感叹:“松子变得非常漂亮了。”

  我的话,是一副牛仔加体恤的打扮。即使是暑假,也拼命在农协做临时工。我就读于横滨一所公立大学的英语专业,为了成为翻译而拼命学习。对男人的了解是后来的事情了。

  令人吃惊不小的是,松子的服装和语气都彻底改变了,完全像东京富裕人家的小姐一样。毕业后,她在日本桥一家有名的百货商店工作,并认识了一个男人。听说,以客人身份而来并与她相识的这个男人,是一个极其富有的、资本家的儿子。不是那么可靠。这些话都是松子的母亲传开的。因为,村里的人还没有见过真正的资本家是什么的。

  但是,结婚典礼好像确实气派。是无人不知的、一流的酒店举行的。无人不知的演艺界人士作为嘉宾并发表了讲话。出席婚礼的人兴奋而归。

  然而,成为松子丈夫的人,是有着怎样一种经历、从事着怎样一种职业呢?谁也不清楚。当我告诉母亲,那男的大概是家里有一点钱的、很普通的第二代时,我已经嫉妒松子了。留学考试失败了,为了这个考试,我也错过了找工作的时机。干了两年的临时工,终于在报纸招聘广告上找到了一个奇怪的英语教材公司。

  那时,我第一次体会到自己非常讨厌松子,对我来说,这个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从很久以前开始,我的名字、我的成绩、我的酒窝都是松子嫉妒的。所以,她对我的憎恨已成了一种无法动摇的固定模式。有时,我也会跟我非常亲密的朋友说起这些。“孩提时,我家附近住着一个非常讨厌的孩子。像老鼠一样瘦得不成样子,脑子也笨。我经常被那个孩子欺负呢……”

  但在我看来,松子可以说是在极力勉强自己。要成为都市中的漂亮女人、获得幸福的婚姻。我并不是那种对婚姻充满憧憬、幻想的女人,所以,对松子过早地结婚,我感到十分厌恶。

  “一定要揭开这个魔鬼的画皮。”那个卑鄙女人的女儿,心地恶毒的女人,那就是松子。如果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话,无论怎样愚蠢、糊涂的男人也不会不知道的。自己和怎样的一个女人在一起?一定会后悔得要死吧。

  回乡(6)

  但是,这一天的到来,比我所预料的要晚得多了。结婚十六年,松子便和丈夫分手了,带着三个孩子又回到了家乡。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只有市营住宅的长年居住者可以享受房子的处理拍卖。价格已经公开了,但对都市泡沫经济耳濡目染的我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有存款,又能从银行轻易贷到款。我很快买了下来,把那已经破烂到极点的旧房子拆了,盖了一小套两层楼的房子。还不到三十岁的我的举动,使村里的人非常吃惊,也引起了各种各样地议论。小小的房子为了让母亲使用起来方便,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我们还决定在里面养一只狗。和松子家的由佳不一样,是在东京买的有动物血统鉴定书的狮子狗。而且还很守规矩,这使养不了猫的母亲非常高兴。我抱着狗打算出去散步。那是黄金周的时候。盆地里连绵的山峦一片碧绿,这是我们村里风景最美的时候。我也许是幸福的。我这么年轻就有了自己的房子,还抱着这么可爱的狗。

  这时,从对面来了一辆自行车。那是松子。自行车前面的椅子上坐着孩子。好长时间没见面,松子的脸变了。正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她的脸上满是斑点和皱纹。孩子不但不可爱还有点怪怪的。下眼皮是浮肿的,你一点也不会以为那是东京长大的孩子。我对着松子和她的孩子露出了笑容。“好久没见了,呆到什么时候?”但是,她却对我不但没有什么季节的问候,也没有什么近况的汇报。“当然比不上人家能盖那样的房子啦。”

  她说话的方式又回到了少女时代那样的鲁莽。

  “能给老人看看自己的孙子就是尽了最大的孝心了呀。连这些都不能做的话,便是女人的失职。”带着恶意和不体面的孩子,骑着自行车就这么走了。我忍不住扑哧一声要笑出来了。松子终于露出了她的本性。而且,我们的位置关系又回到了原来那样。松子是嫉妒和憎恨我的。这个就是我们俩固定的、本来就应该有的样子。松子粗鲁的言辞使我感到非常的幸福。那真是一段让我感到莫大满足的往事。

  岁月流逝,我和松子都回到了这个村子。三十八岁这个年纪,在农村已经是顶级的老姑娘了。这里干燥的空气,马上使我的眼角生出了小皱纹。从头发到皮肤都失去了光泽。在村子里,人们是不能容忍有生气、充满活力的女人的。他们所期望的女人们,就像香袋一样宁静而干爽。而且,离了婚回来的女人出乎意料地受欢迎。如同当地的寡妇一样看待。松子从东京带回了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在东京一所有名的高中读书,当然,这也是松子的母亲说出去的。他带着耳环,白天骑着摩托四处兜风。中间的女儿是初中生,听说很快便融入了当地的学校。令人不解的是最小的那个孩子,这女孩才刚刚五岁。有人说,之所以和哥哥、姐姐的年龄相差很大,是因为松子为了拴住男人的心而勉强生的孩子。虽然如此,男人的心也还是被别的女人夺走了。但是,听说作为离婚的补偿,松子得到了一大笔赡养费。附近的人都传言,要不是这样的话,母子四人不可能半年多时间这么悠哉悠哉的。

  回乡(7)

  另一方面,对我来说,可以说事态正在一点点好转。我把回乡看成是尽义务。母亲开始拼命活动着身体。现在,不管怎样已能凭借着轮椅,可以做一些简单的、自己身边的事情。即使是在这样的乡下,社会福利体系也很完善。如果向市政府申请的话,每周四次可以派帮手来家里。我几经思考之后,决定把家里的客厅开放出来,教孩子们学习英语。虽然公司破产倒闭了,但我至今还认为,我的公司卖的教材并不坏。在做推销的那段时间,不知不觉地已掌握了美式的语言学习方法。总之,从那儿学到的、最关键的方法便是反复练习、集中注意力。

  因为附近也有一些规模大的私塾,所以,还担心是否能够招到学生,但是,是否因为学费便宜的缘故,附近来学习的孩子的人数超出了我的预料。我用饼干、苹果,一边做游戏一边让他们记住了单词和句子。还教了他们几首英语歌。为了让他们能正确地发音,还采用录像,观看舌头形状的动画片。还算是好评不断吧。连松子竟然也把她的小女儿给带来了。是为了什么时候让女儿回到东京的学校做准备的,松子是来这儿虚张声势的。“嗯,你的小女儿叫什么名字?”“叫理沙呀。”松子不耐烦地说。这让我又回想起了遥远的往事。名字古怪、哭着鼻子的松子的样子。给女儿取一个可爱而又时髦的名字,肯定是她的梦想。

  所幸的是,理沙是一个一点儿也不像她母亲,天真、纯朴的孩子。脑子也聪明,对五岁的孩子来说很难、很长的句子,她也能很快记住。

  这些孩子们的歌声和对他们的关注,使母亲非常高兴。她还不停地说,那些孩子的发音跟美国人的没什么两样。时间在慢慢地流逝。我的皮肤也越来越干燥,那些小皱纹已再也无法改变地深深地刻了下来。虽然谈不上幸福,但我却向往着能平静安稳地度过每一天,这种想法也许有点太肤浅了吧。那个男人又打来了电话。我觉得自己也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不是,也许正是为了这个,我才回家乡的。

  如果我一直住在东京的话,他大概不会跟我联系的。住在都市里的女人,还会处于一种备战的状态。但是,回到家乡的女人,就是解除了武装的士兵。也许男人断定自己已不会再对他产生什么危害了吧。所以,尽说些温柔的话。坦然地说着那些让女人流泪的话。

  男人说,把你弄成这样,都是我的责任。听说你回乡了,你是不知道我是怎样的心情。我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我从你那儿得到了许多,而我却什么也没能给你。把你逼到这步田地的是我呀……。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真切的心情了。如果是在东京听到这个电话的话,或许会给对方几句讥讽和嘲笑的话吧。但几个月的乡间生活,我好像已经彻底地洗心革面了。当我回过神来时,我们已经说起了贴心话,甚至还商定好了下次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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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乡(8)

  从东京到乡下,乘特快列车只需两个小时这么近。所以,用这个来衡量男人的诚意是没有多大作用的。虽然如此,还是为特意赶来的男人而高兴和依恋。按照他的邀请,我们来到了邻村的汽车旅馆。在床上,男人又旧话重提。公司生意好的时候,两人有时以出差为名出去旅行。真想去欧洲去,但是当着公司别的职员的面,只好去了香港。那真像是蜜月旅行般的愉快啊,男人抚摸着我的脖颈,回忆着往事。然后悄悄对我说:“我们的孩子,我也一直没有忘记啊。有时我还面对佛龛。双手合十祈祷呢。”

  我上班的时候,曾打掉了和他的孩子。虽然他说,如果实在想要的话,生下来也没关系。但我还没有愚蠢到会相信这种话的地步。

  之后,我拒绝了他要送我回家的请求,在途中叫了辆出租车。这里不是东京,不知到会被谁看见呢。

  男人说还想再见面吗?我含含糊糊地摇了摇头。有“落魄”一词,男人的现状跟这个词相当地匹配。由于身体发福了,看上去一副又老又穷酸的样子。连汽车旅馆的费用都是我付的。这世上存在的悲伤和同情都是从不成熟演变而来的,我不想成为这种当事人。

  在桥上,我下了出租车。在防护堤上走着。临近黄昏,天空被染成了淡紫色。我看见了自己的家。也看见了沿着小路不远处的、掩映在丛林中的松子的家。

  我一无所有。而松子却拥有了很多的东西回到了故乡。被这种思绪所困扰,我痛苦地停下了脚步。我的过去全被消耗掉了,只剩下个零。剩下的只有身体里那个男人的精液而已。这些精液,到了明天,也肯定会流走的。世上如果存在着这种称之为“丰收”的东西,那么,至少松子是得到了一定的收获了。这不仅仅是指孩子,她肯定还带着什么东西回到了故乡。

  对面走来了一个小小的影子。是戴着保育院黄色帽子的理沙。“老师”她笑着招呼道。松子也是这样,牙齿长得太不整齐了。但是,那是一副惹人喜欢的、可爱的笑脸。“理沙。去河滩吗?”她深深地点了点头。寺院里办的这个保育院,我和松子都呆过。蓝色的被套依然和从前一样。纯棉的、软软的感觉。

  河滩的水是冷的。在浓浓的黑暗中越发觉得寒冷。理沙依偎在我身旁。见我把手放进水中,她也模仿着把小手也放了进去。“我们再往中间走进去怎么样?”理沙毫不犹豫地翻过了石头。我突然觉得好像看见了水面上漂浮的红、白相间的凉鞋。如果让理沙也像凉鞋那样的话会怎样呢……。

  夜色转瞬间更加浓郁了。我拼死也无法阻止那不听使唤的手指。

  回乡(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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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夜》1(1)

  装修了半年的商品房终于完工,心蝶一家赶在春节前夕搬入新居。在新居的第三天夜晚,心蝶接到商场电器柜台的电话,次日他们将给她送去一台日历牌全自动洗衣机,是心蝶的朋友送上的乔迁礼物,却未留名字。

  接到电话时,心蝶正和丈夫儿子围桌吃饭,现在他们不是在狭小的厨房而是在宽敞的客厅用餐,两米长的樱桃木餐桌配六把椅子在1997年售价超过两万,这张餐桌曾放在淮海路昂贵的美美百货的地下楼层,那里只售高价位号称进口的家具,当时红褐色的樱桃木长餐桌安放在布置得如同舞台布景的客厅展示区中央,配上蜡烛台、水晶花瓶和玫瑰花,恍然中,你会以为一套家具,抑或,仅仅是一张餐桌就可以立刻把你从陈旧变质的生活里拯救出来。

  房子装修期间,心蝶常常光顾“美美”,在这张长餐桌旁徘徊,豪华餐桌给了心蝶对于未来的遐想,具体的画面是,长餐桌上已铺上彩色格子台布,蓝花瓷瓶里插着一大束郁金香。在她的遐想中它是一件摆设品而不是用来吃饭的桌子。就在这个瞬间她想起了海参母亲和她的铺着雪白镂空手钩花台布的长台子,她隐约发现人们可以通过家具营造另一种生活,发现自己更渴望那种生活。然而和李成的婚姻令她疏忽了自己的渴望,或者说,在李成的生活方式面前,这渴望再一次变得无足轻重。接着,她想起了某个如上古一般遥远的夜晚,她还是个被人称作蝶来的女孩,在一个结束夏天的台风之夜,她抱着小弟,旁边是蝶妹,她们沿着淮海路的上街沿坐在自己带去的小凳子上,大游行要开始了,她和人们心急火燎地等待着,那不是普通的革命游行,那场游行将把异国的美丽公主带到他们面前,心蝶的青春期似乎是从那个夜晚开始的。

  现在这张餐桌似乎也蕴含了某种启迪,从她瞥见它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开始无法平静。家里的旧餐桌只有七十公分长四十公分宽,是为配合一室户厨房,做工也简易草率,四条木腿上搁着块人造大理石板,这桌虽简易却是长餐台的缩微,当年是根据她的意愿定做,可见对长台子的想望从未停止。

  在简易餐桌边她给儿子喂了六年饭,儿子就坐在丈夫李成位子,那么李成坐哪里呢?这几年,他好像几乎不和他们同桌吃饭,自从在外面租了画室,他就像上班族一样早出晚归,那时他已辞去剧团的舞美设计一职,开始去国外办画展,他就是用卖画的钱买了新房子,在一九九七年还是刚刚出现的建在新开发区的独立别墅房,搬到新房后李成就打算退租画室,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从此留守在家和妻儿一起用晚餐,李成在北京成立了视觉艺术工作室,他将有一半时间留在北京,他说北京如同纽约,是艺术潮流的风口浪尖,他不肯放弃弄潮儿的角色。

  当李成购置房产忙着装修说要给妻儿一个舒适的窝时,心蝶并不领他的情,她看出他因此可以更心安理得忙他的事业,或者说追逐他的功名,这装饰一新的小楼将是她的冷宫。

  然而即便早已看清住在新房的前景,心蝶并不会因此放弃上海跟着李成搬到北京,或者说,上海成了她坚守自我的阵地,假如不想夫唱妇随被另一半的强悍个性吞噬。

  当她站在长餐桌旁才猛然发现,正在消逝的岁月可能也是虚度的岁月,婚姻,名符其实也好,形同虚设也好,都没有显示出任何非同寻常的意义。她再一次触摸到某种焦虑,在少女时代就折磨着她的那种焦虑,曾经,爱的激情消融了焦虑,然而现在,她却指望通过更换生活品质消解它,没错,她认为新的生活品质就从这张餐桌开始。华美的餐桌将令她的家高朋满座,如果愿意她也可以和丈夫分享另一种人生,点着烛光品尝美酒,尽管彼此的身体已经麻木,但美味将替代性感,这正是大餐桌的意义。

  这听起来有些可笑,为何给予她的人生启迪是通过这么庸俗的途径?不顾李成的反对,她把餐桌搬出了商店,那是新居添置的第一件家具,虽然餐桌昂贵得离谱,手头又那么紧,还有更重要的家具需要立刻添置,比如卧室的床和衣柜。

  《初夜》1(2)

  现在一家人围着女主人称心如意的餐桌吃饭却气氛索然,心蝶在给儿子喂饭也是在和六岁孩童争扎,费尽心机把她调配的各种营养塞进这张挑剔的嘴巴,丈夫对此视若无睹,他给自己喂食一边在看报,饭桌上弥漫着疲惫失落意兴阑珊的气氛,此刻礼物将至的电话让这对夫妇面面相觑,心蝶先笑开来,

  “还会是谁,这么夸张的举动,只有蝶妹了。”她这么告诉李成,虽然心蝶内心并不真的相信这是妹妹所为,尽管她向妹妹透露买房装修让她把现金用空,家具电器之类只能慢慢添置了。但她太了解,妹妹绝不是出手阔绰送厚礼的人,尤其是去了澳洲经历了离婚,她作为单亲母亲在生活上一直有些自顾不暇。

  心蝶的心脏在接到这个电话以后甚至发出了心跳的响声,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普通朋友的礼物,为了掩盖发虚的心情,她把蝶妹当做挡箭牌。

  心蝶看见李成释然的笑容,六个月在新居和旧居间奔忙,他晒得黝黑人瘦了一圈还胡子拉渣,而现在这胡子他已经习惯不刮干净似的。心蝶暗暗叹息男人的现实,因为家里正好缺现金,正好需要一台新洗衣机,李成的笑容表示他不仅接受了礼物还接受得心安理得,他好像并不在意是谁的馈赠。

  心蝶的心境突然发生变化,她放下筷子去到阳台,那里放着从旧屋搬来的半自动洗衣机,明天全自动洗衣机就要替换它了,心蝶并没有喜悦的感觉,诺大的独立楼房,只有这快室内阳台可以安放洗衣机,但安放机器的地方没有装插座,李成的设计图纸上疏忽的都是心蝶认为不可或缺的重要细节。

  想到明天搬来的新机器也将像这台旧机器一样身背后拖着长长的电线连着接线板,重新安装插座需把已贴上瓷砖贴面的阳台墙壁敲开来,这意味着把工程队叫进家再开工,可他们才刚搬完家,已经筋疲力尽没有力气修补这些疏忽了。面对阳台里堆得乱七八糟的杂物,那些装修时用过的工具,螺丝刀榔头钳子钉子,以及用剩的涂料油漆三夹板等,做主妇的要用洗衣机,简直没地方立足,心蝶的火简直不打一处来,这让她联想到,整个装修过程中,李成根本就把她的愿望置若罔闻,她曾希望把卧室放在顶楼,在斜顶天花板上开个天窗,每天早晨,将有一抹朝阳落在床上她的身上。李成用一句“天窗开得不好要漏雨”就把这个愿望打发了,更将她要把浴缸移到卧室里这个创意看成异想天开。

  这一刻所有对丈夫的不满一涌而上,她发脾气地将阳台里的杂物朝院子里扔,听到动静,李成奔到院子把扔出去的东西又拾回来,心蝶不让他拾,于是两人推来搡去,在以前,这样的时候,李成会让一把,但这一次,李成却不肯让,他也是满肚子的愤懑和牢骚,在经过六个月折磨人的装修以后。

  当心蝶扯住他手臂欲阻止他拾地上的东西时,李成把她用力推开,心蝶没有防备朝后踉跄几步,一屁股重重跌坐在地上,她立刻痛得叫起来,李成一惊,过去拉她,却被心蝶狠狠推开,失去理智的女人竟拾起地上钳子之类的工具朝李成扔,李成闪身避开,这扔出去的东西便砸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刺耳声中崭新的钢花玻璃立刻飞溅上几条划痕,犹如火上浇油,两人之间的战事急速升级。

  “这日子没法过了!”李成声音不高却有分量,就像是一句宣言,他转身冲进房间。

  “早就不想过了,你……我再不要看到你,”心蝶冲进房,对着正打开橱门抓衣服的李成喊道。“有种就不要回来了!”

  李成没回答,或者说,他的回答是,三把两把将替换衣服之类塞进他的双肩包,狠狠拉上拉链,拎起包便朝门外冲去。

  才几分钟,家里又归于平静,客厅里的长餐桌一片狼藉,汤汤水水洒得满桌满地,这是儿子的杰作,此刻他正坐在长餐桌下,就像坐在山洞里,抬头观望着一滴一滴从桌上往下滴的汤水,见母亲虎着脸,便飞快地爬出来,一边欢快地问道,

  第二华人站

  《初夜》1(3)

  “你们又吵架了?” 每每父母争执儿子本就会非常兴奋,好像那是一出跟他无关的闹剧,而大冬天的,这个喜欢看热闹的六岁男孩却是厚绒裤衫一身湿漉漉的汤水还沾上菜叶。

  这时候门铃响了,煤气公司工人上门检查煤气管道,燃气将在春节前夕进小区,接通前先要检查所有的管道接口,心蝶便在小男孩的哭声里把工人带进厨房,她刚回进客厅准备打理儿子,工人便出来了,他告诉心蝶,她家的煤气管道是不通畅的,其原因是,装修时安装进墙壁的管子接口有问题,她或者选择让工人把墙壁敲开找阻塞的管道,或者在墙壁外另装暴露的管子。

  心蝶的头立刻涨开来,晕眩中已经看到家里再次成为施工现场。

  现实的场景是,光滑的地板上一串灰白色的脚印,那是刚刚离开的煤气工人留下的,以及几样零星衣物――李成愤而离去时遗下――延伸到门廊外,与天井的散落满地的装修工具连接,客厅里引入注目的长餐台亮晶晶的流得到处都是的汤水在朝下滴落,在地板形成一面发出亮光的小镜子,身上挂了湿漉漉菜叶子的男孩又在汤水上又滑了一跤,开始第二轮的哭闹。

  对着这一切心蝶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喊。

  《初夜》2(1)

  春节,从澳洲回国探亲的妹妹和她儿子住到心蝶的新房子,看到心蝶毛里毛糙的头发,松松垮垮的旧运动装,尤其是她萎靡的精神状态,这比在节日的新房子看不到李成身影更让蝶妹吃惊,

  “吵架又怎么样呢?哪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