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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部分阅读

  痛,毕竟每次抓这种虫子的代价就是破坏个菜园子,破坏菜园子这样的事有损我林二少的形象。所以我会格外珍惜它们,把它们烤了送给小花菜头吃。而每次我做这种事的时候,林轩凤的反应不会像艳酒这样夸张,但他定走很远,对我露出鄙视的目光,就像在看个变态。

  让我收拾蟑螂这种小菜,传出去都丢死人了。

  但既然宫主如此害怕,我也就大材小用次。

  收拾干净蟑螂后,我走过去,准备扶艳酒下来。谁知他个飞扇打在我头上,格外认真道:

  “离我远点,不要碰我。去洗手。”

  “好吧,但是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蟑螂”

  “个侍女的闹着玩罢了。”

  啧啧,这谎撒的,都不打草稿的。

  我对他的私生女也不感兴趣,去洗手。

  谁知刚走到门口,看到砗磲抱着奉紫冲进来了:

  “宫主,我实在对付不来雪芝,只有”

  他说到这里,忽然愣住。

  我揉揉眼睛。

  没错,眼前的人是砗磲。

  他怀里抱着的人是奉紫。

  奉紫看着我,他也看着我。

  我回头,看看艳酒。

  顿时整个大殿片寂静。

  这个场面是多么的诡异。

  我需要理清下我的思路:首先,砗磲被重莲命令自杀后便消失了,现在他出现在天山。其次,他在重火宫从来没有抱过我两个女儿,因为他不会照顾小孩。他的功能就是替重莲抓人杀人。他会抱奉紫,也就是说他把奉紫给掠过来了。而且他提到了雪芝,也就是说,连雪芝也被抓过来了。最后,重火宫和天山是对立的关系。砗磲背叛重火宫,开始替艳酒做事。

  也就是说,我的两个宝贝女儿,都在艳酒的手里。

  我不洗手了。

  我转身,飞奔到艳酒面前,用那个依然沾有蟑螂粘液的手对着他:

  “把我女儿还给我。”

  艳酒急道:“林宇凰,你冷静点,我没有对她们怎么样。”

  “你现在还想骗谁”

  “我说的是真话,不信你问奉紫。”

  “我女儿单纯可爱,你想骗她们还不容易给我放人”

  “二爹爹”

  奉紫在后面喊我,我听她的声音神经就碎裂。我刚回头,岤道就被艳酒点了。

  艳酒使劲摇着扇子,指着门外:“抬出去抬出去,快抬出去”

  我被人放倒,手还指着天空,就被抬出去了。

  七九

  刚被人放下来,我脑中就飞速闪过个场景我终于知道为何刚才艳酒看的姿势看去这么眼熟了。

  记得很久以前,也忘了是哪里,重莲曾经站在床上,以同样惊恐的目光看着地面。当时似乎有急事,我没来得及进去,此事也就没了后文。但现在想想,以大美人那种超级清高的性格,真的很有可能害怕蟑螂。

  原来高人都是害怕虫子。

  我自个嘿嘿笑了两声,头脑中飞过个设想,越笑背上越冷。

  如果,我是说如果艳酒和重莲是同个人,那会怎样

  我百般说服自己重莲不可能如此老道圆滑,可是还是忍不住而再再而三地想,他消失得越多,天山活动得越多。还有,望植杀了卫流空以后直待在天山,若重莲能这样轻易地杀了他,天山早该被铲平了。

  三观的人不敢轻易杀自己人。那么只有种可能:望植是艳酒杀的。

  而且重莲成亲时,是我瞎了以后第次和他见面。而他并不惊讶。

  但能推翻这个事实的证据也太多了。

  例如,重莲和艳酒曾经同时出现在洛阳。

  不,不对。他们同时出现,却没有同时对话过。

  如果重莲是艳酒,那我的行为可以说完全在他掌握之中。而且,他给步疏的钱,步疏都给了艳酒。他给白翎的钱,白翎都给了红裳鬼母。到最后,红裳鬼母的钱又属于艳酒。

  只需要钱,而丝毫不限制人的天山,自然吸引了不少名门人士前往。他们可以从中获利,却不知道最大的庄家,还是他。

  然而这些都只是好处。

  倘若他们是同个人,重火天山的人互相残杀,眼看这些自己手栽培出来的人为他而死,他无动于衷。

  在幕后操纵乾坤,在外却是受害者重情重义的莲宫主,这未免有些骇人。

  而最让人无法想象的是,艳酒和林轩凤的关系。

  看着天山的人出去,我晃晃脑袋,头扎进被窝。这事我说什么也要证实,只是现在缺个方法。

  两个时辰后,天近黑。

  丝金光在云朵间若隐若现,迷雾中的烟影城月宫般的高贵。

  我到天狐宫去找艳酒,他不在。我又离开天桥,进入九天寒碧谷。

  顺着月光,摸着老路,很快走到了温泉旁边。

  水映轻风,风映笙箫。艳酒身殷红的长袍垂地而散,艳丽如同天边的晚霞,繁霜中的杏花。

  这幕让我想起平湖春园的婚礼,婚礼后坐在小亭中独酌的新郎。

  我直走到他身后,他都没有回头。

  艳酒的五官比例真是不协调极了,几乎是和重莲往相反的方向跑。他的脸很大,颧骨很高,眼睛很小,嘴皮子薄得像层纸,鼻头也宽得离奇。可是,鼻梁却是相当的高。这可以说是他整个脸上唯的优点,不过这优点很轻易便会给缺点覆盖掉。

  如果他是重莲,那他可以往脸上不断加东西,却减不得东西。

  我眯着眼,想努力寻找点缝隙,可是没有。

  “你的两个女儿都在天狐宫里面,你要想和他们会面,请便。”

  “我倒不担心他们,我是担心你。”

  “哦”他嘴角微扬,“担心我什么”

  “其实今天,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在你的袖口里放了个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把它找出来”

  艳酒的小眼睛蓦然睁大,抬头怔怔地看着我:“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

  他不说话,甚至不敢动。

  “我怕提到那两个字,你都会发抖。”

  他立刻站起来,脱下自己的长袍,扔在地上。

  我走过去,抓住他的右手,解开袖口的布带:“我帮你找找吧。”

  他忽然笑了:“你在跟我开玩笑么。”

  “我放东西在你袖子里,你会不知道么。其实我是借机靠近你的。”

  艳酒没有收回手,反倒捧起我的脸,轻轻说:

  “想通了么。”

  “是呀。”那脸实在不好看,但也不讨厌,勉强能接受。我笑笑:“林轩凤和重莲,都让我觉得太累了。这是世界上美丽的人太多,适合我的却未必有。最美的人我找过了,找个最丑的,或许还能白头偕老。”

  艳酒愣了愣,慢慢松开手。

  我抓住他的手:“况且,你还有双很美的手。”

  我没看错,他的右手无名指比食指短了很多。而左手我是看过的。

  艳酒笑道:“如此来,你忘了他们俩”

  “轩凤哥还未必,但莲,我想大概不可能了。”我盯着他的眼睛,“虽然我时常想他。”

  “是么。”

  “嗯,我总是会想他在床上的样子。他有世界上最美丽的脸蛋和身体,进入他的感觉也是世界上最棒的。”

  “嗯。”

  “我喜欢含他,含得他叫出来,然后再进入他。”

  顿时四下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

  “他在我身下轻轻扭动的时候,偶尔会舔舔上唇,那刻的感觉,就是想狠狠把他给捅坏。他叫的声音也很好听,我就抱着他,抱着他高嘲。”

  “真看不出来你说话这样下流。”

  “这个话哪里下流了只是我很少说。如果他要是在这里,我定会把这些话说给他听。然后和他通宵缠绵。”

  艳酒轻轻喘气,上前步就搂住我的腰。

  “怎的,我的大宫主,激动了”

  他笑笑,在我耳边吹了口气:“给我抱抱。”

  “怎么抱”

  “你知道的。”

  “好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

  “两个月之内不准动重莲。”

  “好。”

  “三个月。”

  “好。”

  “四个月。”

  “林宇凰,不要得寸进尺。”

  “你答应半年,今天晚上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好。”

  我推开他:“那你等我下,我回去拿药。”

  “不要用药了。”

  “我很快就回来。”

  我飞速跑出去,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看惯了重莲的脸,再看个如此极端对比的脸,实在是噩梦。我希望自己的推测都是真的,否则给这个超级丑鬼给上了,实在是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大美人。

  我跑到数里以外,再悄悄蹿回去。

  月光下,艳酒轻轻倚在凋零的桃树下,银茫碎裂在他的发上。

  我特地放轻了脚步。

  如果他能发现我,那他是重莲的可能性又增加了成。

  盏茶功夫过去了。

  他换了个姿势靠在树上。

  两盏茶功夫过去了。

  他来回走了两步,还是什么事也没做。

  半个时辰过去了。

  我明显看到他已经不兴奋了。但他还在那里等。我直在等他做点有意义的事,例如补妆什么的。

  难道他那张丑脸是真的

  个时辰过去了。

  他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看样子我猜错了,这个觉睡不得。我还是金蝉脱壳吧。

  刚准备离开,他忽然低声说:“还准备在那里待多久”

  我浑身颤。

  这声音,这声音

  是重莲的。

  “你下来吧。”

  我不动,还打算再确认下。哪知下面的人忽然抬头,透过重重枝桠看着我:

  “凰儿,你下来。爬在那里很有意思么”

  我探出颗脑袋,声音有些不稳:

  “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泄漏了”

  “现在不泄漏,会做事的时候也会泄漏。”

  我浑身僵硬,慢吞吞下来,慢吞吞磨到他面前。他抓住后颈,轻轻拉,个软绵绵的东西就扯了下来:

  “我看到你在我脸上找缝隙了。可惜这是个头套,你靠再近也看不到。”

  “哦。”

  他把外套和头套都放边,顿时气氛分外尴尬。我分明有堆问题想问,但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抬头,他已经抱住我,直接吻上来。

  八十

  湿雾微染,桃树层空。

  失去了联络,沉默太久,到头来竟已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

  山下是烟影城,烟影城中明明晃晃的,是盏盏燃烧夜空的兰灯。越是灯烛辉映,黑暗与模糊仿佛就越是鲜明浸骨。

  重莲与人亲热,直有自己的方式。我喜欢他的方式,不是因为那如何高杆如何销魂,而因为它们属于他。

  他不是粗鲁的人,他直喜欢若即若离的亲吻。而这次,他却紧紧地缠着我。即便是褪去衣服的瞬间,都像让他等了万年。

  他搂着我慢慢潜入温泉。

  抹明月下,伴着湿润的软语,两具身躯在重重浓雾中热恋着。

  我清晰地感受着他的触摸。即便是简单的握住手,也是与别人不同。

  身体湿透了,滚烫的,让人分不清是我的温度,或是温泉的,或是他的。

  我的额发上挂着水珠。他替我拨开,露出我的额头,看了我很久。

  他紫色的双目澄澈而明亮,视线却直停留在我的右眼上。

  我搂住他的腰,笑道:“今天谁上谁呀”

  他吻住我的眼睛,嘴唇温暖,即便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得到。我有些不适应地别过头,他却把我头扳回去:

  “你有没有想过我”

  “谁上谁”

  “凰儿,我在问你话。”

  “我也在问你话。”

  他看我片刻,水中的手已经悄悄游来,脱去了我的裤子。

  他已经回答了。

  在水里活动实在相当容易,稍微蹬腿,整个人都挂上了他的身体。

  “大美人,看你最近跟那些丫鬟玩得开心,技术增长了不少吧”

  “你会知道的。”

  “又不是年轻小伙子了,怎么精力还这么旺盛感觉天到晚都在做似的。”

  “当然没有凰儿厉害,凰儿年纪轻生得又好看,红裳观的姑娘们都给他迷死了。”他边说着,边用指尖轻轻试探。我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但看样子大美人已经开始在意自己年龄了,以前开玩笑说他年龄大,他根本不甩帐。再两三年他也是三十的人了,像他这样的人,恐怕比寻常人还怕老吧。

  但他不会老,又怎会怕老呢

  他的脸孔还是像初识时那样精致俊秀。

  “大美人,你长皱纹了。”

  重莲看我眼,抽出手指,干脆不回答。

  “大美人,你看你鱼尾纹都出来”

  “来”字发得分外痉挛,后半个音完全淹没在喉。他进入得特别快,干脆得让人失去呼吸。

  “大美人,你不行了。”我笑笑,“完全没有感觉。”

  他根本不回答我,腰际挺,更深入了些。我抓紧他,心脏几乎都在抽痛:“你都软了还动什么动”

  重莲似乎也不生气,把我推到岸边,抬腰,开始律动。

  “没感觉没感觉,完全没感觉。”呼吸困难到几乎窒息,我按住胸口,“你不行了”

  疼痛混杂着极乐,波接波蔓延上身体。到最后我已经无法开口,却听到他在我耳边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

  “干的人太多,会越来越没用的。”

  重莲捏住我的下巴,淡淡道:

  “不管如何,我都比你强。”

  “我知道。”我顿了顿,不看他的眼,“所以你瞧上了别人,我也只能当作不知道。”

  他突然停在我体内。

  “你觉得你有资格说这种话么”

  “没有。”

  “你到底怎么看我的”

  “我不知道。”

  “凰儿,”他将我整个人抱在怀中,“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孤单”

  我不说话。

  他等了很久没得到回答,也没多问,又开始慢慢进出,不会太激烈,只剩下浑身酸麻的酥软。

  隔了很久很久,我才听到自己很小很小的声音,从喉间发出来:

  “会。”

  重莲稍停了下,按住我的臀,进入极深。我搂住他的颈项,指尖轻轻磨擦着盛开的红莲,然后亲吻他。

  记得出初江湖的时候总是摆着老子天下第的架式,四处折腾那些看似很愚笨的老江湖,然后大有感自己条后浪推翻了大批前浪,众人皆醉唯我独醒。我自是知道人是越活越清醒的。

  然而,我却不曾猜到,随着时光流逝,越发渴望自己知道的事情少些。

  小时经常个人住在小屋中,听说过些稀奇古怪的鬼故事,总是会吓唬别人说,某个角落里会蹦出个鬼。

  即便如此,我知道它不会出来。

  现在,我在欺骗自己,这世界没有鬼。其实心里很清楚,它就在我的身后,它总有天会出来。而且,战胜了这个,还会有下个,下下个直到我死。

  薄雾中,烟影城蔓延至天边,像是没有界限。

  兰灯摇晃着,如皮影戏中寂寞的人偶。

  再回到烟影城,重莲又套上了艳酒的壳子。两个人还未来得及黏在块,便各自心事重重地忙别的事去了。我跟他说好第二天和他见面,然后个人去了风雀观。

  林轩凤靠在床头,手里抱着碗药。见我来了,他抬头笑道:

  “宇凰。”

  “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么”我坐到他身边,用手试探了下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要觉得不舒服定要跟我说,知道么”

  “你到哪里去猎艳了”

  “什么”

  “你做了亏心事的时候,对我总是会特别好。”

  “当然是去天狐宫啦,那么多美女,随便选个都比你漂亮。”

  “凰弟又不要我了。”林轩凤先是假装柔弱地哼了句,又捧着碗喝了口药。他穿的衣服稍显长些,手背被盖住大半,手指看上去更加苍白纤细。

  其实很想试探地问他句“你有没有对别人有意思过”,但想了很久,还是忍住。

  重莲是艳酒这回事,任谁知道都会受点刺激,我当然是很受刺激的那类。但我相信最听不得这个秘密的人,定是林轩凤。

  “宇凰。”

  “嗯”

  “有时间,我们回乱葬村看看吧。”

  我想了想,道:“那里什么也没有了。”

  “我知道,但还是想去。”林轩凤身体微微震了下,似乎在强忍咳嗽,“最起码,有的东西还在。最起码,后山还在。后山里的小溪也在。我们可以上去采几个果子,边走边吃还可以带到天山来。”

  “现在大冬天的,哪来果子”

  “那等开春了去吧。”

  “好。”

  次日去天狐宫后院找重莲,却在后院前看到两个小女孩子。

  “我也想要个。”

  “不给。”

  “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你个人都把它们吃光了”

  “想要可以,先叫我姐姐。”

  “姐姐。”

  “再叫遍。”

  “姐姐。”

  “再叫遍。”

  “人家都叫了好多次了。”

  “最后叫次,我就给你”

  “呜姐姐。”

  “好,你过来。”

  那个姐姐头发长得很长,高高地扎成两个小辫子,双小狐狸眼看上去忒没亲和力,但长得确实没话说。

  我几乎没有反应过来那是我的宝贝雪芝。

  她长个子的速度实在太惊人了。

  我正惊讶地看着她时,她亦抬头看着我。她歪着脑袋看了我下,忽然把面前小小奉紫的糖果抢回来,往后退了两步:“我不给你了”

  奉紫原本就委屈,这下眼泪水几乎要出来,摇摇晃晃地跑过去抓住她的衣摆:

  “姐姐。”

  “不给你,你找你爹爹去”

  “什么叫我爹爹”

  “谁知道你爹爹是谁”雪芝看我眼,“你走开”

  我上前步:“芝儿,你怎么又开始欺负妹妹”

  奉紫回过头,立刻朝我扑过来:“二爹爹”

  雪芝把她推到边:“你别乱叫,他不是你爹”她又看看我:“也不是我的”

  雪芝跑了。

  我本来打算追过去,但想到她说的话,实在有点气不过来。于是直接抱起奉紫,进入后院,进入最大的房间。

  重莲正在翻个书卷,我进来了,他的视线都离不开书,半天才挪到我的身上:

  “凰儿,过来坐。”

  我坐在他对面,与他桌相隔。他站起来,勾了身子吻我。

  我闪开。他笑:“你还怕奉紫看到”

  “你的敌人是谁”

  重莲把书卷放下:“你觉得是谁”

  “不会是林轩凤。”

  重莲依然只是笑着,拨拨茶杯盖,喝口茶:“他有几两重,怎么会把他放入考虑范围内凰儿变笨了。”

  八

  “这个人我认识么”

  “自然是认识的。”

  “你有没有信心能够对付他”

  重莲不回话,把茶杯往桌上放,往椅背上靠了靠,十指相扣放在腿上。他身姿修长,骨骼舒展,是个人跟他比起来都会成了弯腰驼背,光是看看便是享受。

  不过,这般反应,他大概又不愿告诉我。

  既然如此,话题我来转。我往前倾了倾身子:

  “看我这脑子钝的,失礼失礼许久未见,不知莲宫主贵恙安好”

  “已去大半。多谢林公子惦念。”

  “这么说来,还是略有不适”

  “有名医相随,切尚可。”重莲顿了顿,“比起积岁宿疾,我这不过是小病罢了。”

  我直直看着他:

  “在下愚钝,还望指教。”

  “林公子不必谦虚。”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还没说话,外面就传了声音。没多久,殷赐破门而入:“前夜才睡过,现在就公子来宫主去的。你们感情好没问题,不过也要考虑下别人吧。林宇凰,我这没了药材,你赶快去给弄点。风雀观那位旧疾复发,要再不吃药,估计有得受了。”

  我立刻站起来,原想问堆问题,回头又看看重莲,定在原地好不窘迫。

  重莲道:“不必着急,没他说的那么严重。黄昏前,你到西边山下百里之外有条人型的小溪,抓几只黄底黑斑的林蛙就可以了。”

  我又看了他许久,最后终于憋出句话:

  “我现在真的没有弄懂是怎么回事。”

  重莲看了看殷赐。

  殷赐相当听话地出去了。

  门刚关上,重莲便站起来,拂拂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

  “凰儿,我想给你说些事。不管你听了以后会怎么想,都请答应我件事。”

  “好。”

  “我虽然直偏心雪芝,但奉紫也是我的女儿。”

  “所以,就算她不是我的女儿,也希望我喜欢她,对么。”

  “只希望你不要让她难过。”

  我是如何也不会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我不喜欢他的对话方式,他永远只懂回避关键问题。因为如此,有的时候分明已经知道他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问下去。

  “告诉我,”我忍了很久才说,“你和他的事。”

  他亦思考了很久:

  “我不大明白。”

  “我明白了。”

  我来回走了几步,避免与他对视。

  心仿佛被重石压住,无法呼吸。

  这样显而易见的答案,我又何必再问下去。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我竟不曾怀疑过。我不想多去问他们怎么搞到起的。我甚至害怕听重莲说出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这么想杀了他,是因为奉紫吗”

  “凰儿,时辰不早,该去找材料了。”

  我干笑道:“希望你不要因恨生爱才好啊。哈哈。”

  “我送你出去。”他替我打开门。

  还是正午时刻,只是灰蒙重重笼罩着天。

  “看样子可能会下雨。”重莲伸手出去,又回头拿了把伞给我,“如果雨太大,就晚些回来,不要着凉了。”

  “好。”

  我接过伞,大步走出去。

  人刚到房梁下,重莲便跟上来,抓住我的手:“等等。”

  我深吸口气,回头。

  他立刻吻了我,力气大得几乎让我踉跄跌倒。我把头往旁边偏,闭紧眼睛:“我要走了。”

  他慢慢松开手:

  “对不起。”

  “没事。”

  我朝他笑笑,握紧伞柄,往天狐宫外沿走去。

  我没有回头。

  不论他是否还站在那里,我都会无法忍受。

  即便天空越来越黑暗,越来越沉重,视域片模糊,我也直走,没有回头寻找出来的路。

  出了烟影城,果然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我原本准备路杀到山脚,却不经意瞥见山间高高的红色楼房,还有楼房里点点晃动的月缸。

  还是决定再去看看。

  风雀观这段时间的人特别少,大概是因为尊主自个没有太大动静。所以我上楼梯时格外小心,生恐惊醒了熟睡的人。

  只才走到半,我便听到里面传来浅浅的咳嗽声。

  楼间个细颈花瓶,花瓶里插着梅枝几株。透过粉白相间的花瓣,我看到床头面色苍白的男子。

  林轩凤似乎处于半昏迷状态。他不再像平时那样压抑自己的咳嗽声,反倒看去舒畅了很多。

  花遗剑坐在床头,不时站起来,替他理理被子,还用被褥裹住他的腿足。

  林轩凤眼睛疲惫得无法睁开,却扬起了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突然觉得这个场景看去十分安静祥和。像个观画人,会去欣赏幅画,却不想进入破坏了它的美。

  我慢慢退下楼梯,脚步依然放得极轻,到花枝渐渐覆盖住他们的脸,到花枝也都消失不见。

  雨下得不大,但刚出去走了没多久,便发现睫毛和皮肤都湿了个透。再摸头发,摸把水。我甩甩脑袋,撑开伞,慢慢走了几步又加快脚步。但发现步伐快,雨都纷纷飘到伞下,还是得湿个透彻。心情忽然说不出的烦躁,把扔掉那把花纹素雅的伞,冒雨前进。

  跑了段又再跑回来,拾起伞,擦了擦,收起来继续往下跑。

  百里之外实在不是个很短的距离。等我赶出这么远之后,雨也停了,还弄了裤子稀泥。

  非常不幸的是,我完全没有找到所谓的人型小溪,更别说什么奇怪颜色的青蛙。

  我知道林蛙是治疗肺痨的良药,但天山这么大个地方,底下这么多人,重莲又说不用急,怎么会专叫我去

  我在片荒芜的枯林中踱步很久,越想心里越毛。

  重莲最爱做的事就是把人支走自己行动。

  等我赶回天山的时候,果然切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雪白的楼梯上密密麻麻站着人,还有刺目的鲜血。

  互相厮杀的两方,竟是重火宫和天山。

  我正打算想法子上去,身后有人重重地拍了我下:

  “小黄鸟你到底去了哪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在”

  我回头。

  缺右眼身上全是血,却都不是他的。

  山间传来兵器交接声。

  我大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刚才突然有大量重火宫的人杀上来,内部出现了细。”

  “什么意思”

  “步疏啊,她刚给大家说了件惊人的事血凤凰有两个,其中个是她,另个是重莲。”

  八二

  “缺大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天山门下千万弟子,只有那么几十个人见过艳酒,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多么诡异的件事天山中最有发言权的女人就是步疏,现在这事剥开,不明摆着重莲和步疏早就串通好了本来很多人都开始怀疑艳酒和重莲是家的,结果重火宫的人就杀了进来。混乱啊,实在太他妈混乱了。”

  血凤凰有两个身份,个是重莲

  也就是说,以前我看到血凤凰会觉得心动不已,是因为那个是重莲

  那当初血凤凰出现在乱葬村外的,还有马车窗口,感觉不同许多,都是步疏

  那在我的身上种东西的人,很可能是重莲了

  “别的不多说了,先上去看看。”

  “别从这边走,不然你杀到明年都杀不上去。”缺右眼扯着我的袖子,往树上跳,直往山顶冲去。

  路往上跑,路有人冲出来杀人。杀缺右眼的都是重火宫的,杀我的是什么人都有。

  还手起来简单,但要做到不伤人,实在太难。

  相当艰辛地冲到半山腰,天已黑尽。刀光伴着星光,在夜晚中寒芒四起。

  眼见烟影城的光亮渐渐升起,我和缺右眼正飞速冲刺时,视域却被列人堵住。

  我还没来得及退后,树影中的身影飞速闪过,缺右眼惨叫声,直直往下落去。

  下面人山人海,血流成河。

  我冲下去,半空时捉住了他的手。

  他捂住后背,浑身不住痉挛。

  我刚拽他起来,把剑直刺向我那银光灼灼的利器直冲面门,我个后仰,挥刀挡住。

  那剑的主人力气惊人,我几乎无法承受那么大的重量。

  片刻的对峙后,千钧发的瞬,两人同时后退尺。

  “没想到这个瞎眼小子力气还蛮大,”眼前的人是姬细腰,他擦擦嘴唇,“所有人都上,活捉他,看重莲还敢不敢吭声”

  他身边有人笑道:

  “没那个必要了嘛。现在重莲大势已去,直接宰了这小子,挂了他的脑袋在天山下,让别人看看什么叫做多管闲事的下场。呵呵呵呵。”

  不夸张说,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吓着我,倒是这姑娘的笑声好生骇人。

  那么标志性的笑声,听便知道了是后池。

  她身影瘦弱,但是手中拿着两个夸张至极的锐利爪子即便是在晚上,也都迸发出阴冷的寒光。

  她话音刚落,他们身后的树林中,倏然冲出百余人。

  我和缺右眼顿时哑然。

  姬康站在悬浮的剑上,身姿笔直,态度忽然急转弯:

  “池儿,玩玩就好,不要太认真。”

  这神态实在眼熟。要不眼熟都难。这全天下的杀手之多,无可计量,他们或许可以做到不会太激动,或是伪装冷静。但无论如何,你可以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恐惧,或是绝望。只有个人可以在杀人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应。点也没有。

  那人就是重莲。

  我怀疑姬康这小子不仅是对重莲恨之入骨,甚至还给他逼出了神经病。当着这么多认识重莲的人,他居然还能模仿得出来。况且,重莲没有反应,是因为他奇特的生长环境,以及莲神九式。

  强行模仿个完全变态的变态,实在是为自己。

  他俩还在进行屠杀前的展示,我已抽刀,甩向姬康。

  姬康猝不及防,闪躲失败,腰部中刀。

  他的叫声自然惊人。刀就像在他身体里生了根,直直地嵌入他的身体。

  不过多久,我看他那小腰杆,就像会给刀砍断似的,血哗啦啦地流。

  “姬康哥哥”后池扑过去,抱住他。姬康已然语无伦次:“给我,给我药”

  后池颤抖着抽出药瓶,洒在姬康伤口上。

  趁他们都在分神,我朝缺右眼使了个眼色,又往山顶看了看。他会意点点头,跟着我起冲出去。

  我拼了老命往前冲,听到身后刀剑碰撞,不时有暗器从身边擦过。危在旦夕,也没顾着后面的人是否有追上。

  直至快到山顶,听到兵器声渐弱,才敢飞速回头看眼。

  四下除却山林和尸体,别无他物。

  “缺大哥。”

  我四下张望。

  林中有乌鸦悲鸣。

  “缺大哥,你人呢”

  “缺大哥”

  我开始着急,往前面走了几步。

  没见着人,再往前探上几步。

  “缺大哥缺大哥”我有些着急,颗心乱跳,却不敢多动。

  寒山空旷,乌啼满天。

  我握紧双拳,冲下山去。

  谁知刚出去两步,个声音便传过来:

  “小黄鸟,你往哪走呢”

  缺右眼从块巨石后走出,慢摇摇地晃到我身边。我大喘口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吓死人。走走走,赶快上去。”

  “我不上去了。我在这里帮你把关啊。”

  “怎么不上去,你不想帮兄弟了”我回头看看山顶,“再说这里待着,也不安全。”

  “缺右眼从来不做赔本没好处的事,你也知道。赶快上去照顾你家小莲花,估计他这会儿也得撑不住了。”

  我愣了愣:

  “我不懂你的意思。”

  “重莲练功练到走火入魔,时男时女,阴柔期功力不及平时的成,行为举止不似常人,精神错乱也是正常。这会篓子捅了,会出什么事,你该比我清楚。”

  “你为什么会知道”

  “重莲艳酒,艳酒重莲,我大概也有了个谱。”

  忽然心中不安。我低声道:

  “除了你还有什么人知道”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谁说的”

  “我。”

  天已经黑尽,树叶上的露水结了霜,林间安静得有些骇人。

  我往前走步,用力却小心地握紧树干,白色的冰粒唰唰掉下。

  “为什么”

  “小黄鸟精明过人,有的问题心中有数,就不需要我说明了。”

  “你”我提高嗓音,但是后面的话实在无法接下去。

  人浮萍世,太华千寻,江湖万里,到底还是个活法。缺右眼是曾经饿到几乎把手都剁下来吃的人。寻常人都会想争取的利益,他怎可能轻易放弃。

  “我知道了。”我估计笑得比哭还难看,直接转身走了。

  “林宇凰。”缺右眼的声音停了我的脚步,“这就是你的回答”

  “对你掉以轻心,是我的错,不是你的。”

  “好小子,有你的。”

  我哪里还有时间和他说话,快步走上山去。结果刚走到半,就听到身后传来人倒地的声音。我顿了顿,慢慢回头看。

  缺右眼倒在地上。

  “曲帮主,又有什么新的计划”

  我试探地问了声,没有回答。

  我步步往他挪去,忽然目瞪口呆。

  他走来的路上,直有猩红的血迹。

  他的背上有道伤口。

  那不是普通的伤口从肩部直劈到了腰部,血肉外翻,露出带血的白骨,绝不是活人能承受的重伤。

  我脑中片空白,扑过去抱住他,把他的头翻过来。

  “你等等,我背你上去。”

  缺右眼用他唯的左手抓住我:“其实老子当初就是故意骗你的。老子在江湖里混这么多年,就发现这人和人也就知道骗来骗去。至情至性的人实在太少。”

  他的血浸了我的衣服。我按住他的嘴:

  “不要说了,殷赐可以治你的。”

  “我卖了重莲,他只会想我死得越快越好。”缺右眼拍拍我,“小黄鸟,我当初真不知道你他妈就爱死了重莲,也真不知道那俩小丫头真是你闺女我我真的后悔了。”

  “你给我闭嘴,少爷我没心思听你伤感,滚上去治好了再废话。”

  我刚想抬他起来,他死活不动:

  “不,不,你听我说,我缺右眼真是把你当兄弟妈的,老子要不是快死了定是打死也不说这些话。”

  他的脸上有血。那张历经风霜的脸,也开始模糊了。

  “以你这种卑鄙的性格,没把我宰了炖汤我都该烧香拜佛。你就别再说那些假到不行的话了。”

  空气稀薄,他的呼吸却来越弱:

  “小黄鸟啊小黄鸟这江湖路,真不好走。”

  我咬紧牙关,抬头看着天空。

  “但是,大哥还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走下去。”说完,他拍拍我的手臂。下,两下,三下。

  到第三下的时候,他的手掌贴在我的手臂上,不再动了。

  八三

  天空中片漆黑,城上空的烟云淡淡的。

  我背着缺右眼,直走道城外,然后把他放在片隐秘的草丛中,急忙赶到烟影城中。

  天气很凉,凉到浸骨。

  霜结得越来越厚,整个烟影城片冰天雪地。甚至就连脸上滚烫的液体,都快变成了冰条。

  天狐宫里片狼藉。

  轻纱被撕作碎屑,落了满殿。孔雀屏翻倒在地,上面散了花瓶碎片。

  我背上阵冰凉。刚赶到后院门口,个人影就砸了出来。

  我下意识伸手去拦,那人以极强的力量冲到我的臂弯。

  我后跌两步,这才看清此人负伤的面容。

  “海棠”我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林公子不要管我了,快去救宫主。”

  “好好。你先在这里歇歇。”

  我立刻飞奔入后院。

  刚进去,立刻看到躺在地上的朱砂。

  我刚想过去看,又个人被摔在地上。

  “砗磲朱砂”

  朱砂按住胸口,吃力地喊道:

  “快救宫主不要管我们了”

  重莲的房间传来巨响。

  我直奔过去。

  门已破裂。所有的古玩和珠宝都碎落满地。

  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