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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阅读

作品:大宋金手指|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3 03:15:20|下载:大宋金手指TXT下载
  的一项,若是今日朕因为他们语出狂悖而做出处置,明日便有天子以巫止谤了。另外,广梁,你手下之人要约束得紧了,他们只有打探之权,却无行动之权,若不得朕之命令,便是见着有人谋逆造反,也须忍住只做不知!”

  这话是在敲打霍重城,因为两人早年的交情,霍重城掌握着赵与莒绕开朝堂建立起的国内秘谍机构,特别是在上次火烧武库事件之后,这个机构不仅对真德秀这样外放的大臣,对朝堂上赵与莒心生怀疑的几个人物,都注意进行调查。但特务政治绝不是成熟政治,更不能将霍重城手下的这个机构变成类似于明代厂卫那般扰民害官的组织。

  “是,臣明白。”霍重城心中一凛,恭恭敬敬地答道。

  他想起自家妻子曾说的话:天子要的是件利器,但这利器不能反过来伤害天子,若是有此一日,天子便是挂念旧情,他霍重城这一世也只能在拘禁之中度过了。

  出了皇宫之后,霍重城因为有心思的缘故,低头并未看见有人迎面行来,猛然间他听得一声怒喝:“咄!”

  他一激灵,本能地向腰间掏去,这才想起因为入宫的缘故,一向不离腰间的手弩竟然未曾带着。就这时,两个人冲过来夹住他,他抬起头来,却看见葛洪那张老脸。

  葛洪面色不豫地盯着他,挥了挥手示意抓着他的两个侍卫放开人,霍重城还待说话,葛洪冷冷地说道:“你便是职方司小吏霍重城吧,虽是天子故交,见着朝中大臣,也不应失礼才是!”

  霍重城行在出宫的御道上,按理说,他一介小吏,见着身为参政的葛洪,确实是应该避让行礼。但是因为心中有事的缘故,他未曾见着葛洪,方会有此误。他慌忙行礼,刚要说话,葛洪却毫不理会,振袖便自他面前离去。

  霍重城皱着眉,看着葛洪背影若有所思。

  葛洪到得宫门前,只说有事求见天子。象他这般参政大臣,原本就有私下面见天子的权力。赵与莒听说他来了,心中好生诧异,自从崔与之拜相之后,葛洪单独来宫中拜谒的次数明显少了,干起活虽然不敷衍,可也算不得积极,此时入宫,却又是为何之故?

  才出得宫门,迎面又见着李一挝懒洋洋地晃了过来。霍重城更加惊奇,因为李邺在流求尚未回来的缘故,李一挝如今便是驻临安近卫军的指挥官,在最初的一段假期之后,这些日子都很是忙碌,为何现在又在宫门口见着他了!

  “李过之,你不在军营之中,怎么有空在此?”

  都是熟人,霍重城也不客气,二人打了招呼之后他问道。

  “私事,私事。”李一挝有些尴尬,目光也惶惶不安,霍重城笑眯眯地盯着他,心中却响起警钟。

  以李一挝身份,能到这皇宫之前办什么私事!

  如今李邺不在,禁军正在整训,近卫军便是临安城中最重要的力量之一。虽然大宋向来实内而虚外,临安及左近放置了数十万禁军,可能在最短时间内入城的便只有近卫军了。

  而且恰好最近临安城中又是暗潮汹涌之时,在这个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得霍重城疑心。他原本是个直爽义气的青年,被赵与莒放在这个位置上数年,生生成了个疑心重重的小狐狸了。

  “李过之,有啥私事,需要帮忙,只管招呼一声,这临安城中,我霍广梁摆不平的事情还不多!”他拍着胸脯满是义气地嚷道。

  “自有用得着你的时候,呵呵,广梁兄,你忙便先去吧。”李一挝敷衍道。

  这让霍重城心中更是怀疑,他笑了笑走开,贴着御街走了一段,然后拐进路边一店铺,做了两个手势,店铺里便有一个游手模样地走出来,向李一挝这边张望。

  李一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神态有些窘迫,见着熟人都不太敢给看到,直到胡福郎过来,他才慌慌张张地跑过去道:“胡大官人,胡大官人!”

  胡福郎是自荣王府出来的,听得李一挝叫他,脸上不禁就浮起了笑意。在台庄战场之上,这李一挝也是死人堆中打滚出来,可在婚姻之事上,却显得极为羞涩了。

  “过之,今日终于来寻我了?”他笑着道。

  “胡大官人,可曾……可曾替我问过了?”

  “自然是问过的,天子交待来的事情,我怎敢不当真?”胡福郎见他一脸热切的模样,忍不住便生了要戏谐他的念头:“过之,你这事情难办了。”

  “啊?”李一挝摘下自己的帽子,因为到了临安的缘故,他如今不再理发,原本光得发亮的头上如今长出了寸许的短发。他习惯性地挠着自己的头,神情有些黯然。

  “那于织娘虽是在纺织厂女工,她家里却是书香门第,若不是因为家道中落,而且家中没了老母的缘故,也不至于去纺织厂。”胡福郎不动声色地道:“虽是如此,她在纺织厂中并不会做得许久,如今她家父亲已经……”

  “已经许了人家么?”李一挝垂头丧气地问道。

  “呵呵,过之,你脾气还是这般着急,若是在战场之上,也这般着急的话,我却不敢帮你了。”

  听得事情似乎还有转机,李一挝抓耳挠腮,正想插话,又怕胡福郎再说他性急,故此只得忍住来。胡福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战阵之事我是不懂的,但若性子过急,免不了要出事,要有个万一,天子与家人会如何伤心!”

  “大官人教训得是。”若是别人说他,李一挝未必会服气,但胡福郎不同,若不是胡福郎将他自街上找了回来,他没准早就死在叔父家中。

  “那于家父亲正在为女儿寻一个人家,只是他家道中落,拿不出什么嫁妆,而且只有一女,若是娶了他女儿,少不得连他也得养着,故此迟迟未有结果。于幼娘是个孝顺的好女子,早就说了,非有担当有血气的好男儿不嫁,若要娶她,须得替她父亲养老送终。”

  “倒是个外柔内刚的烈女。”李一挝肃然赞道。

  “你总守着织厂门口,倒教你知道她家外柔内刚了。”胡福郎又调侃了一句,然后笑道:“她家老子想寻个书香门第的,你这般军汉,未必得入他眼,不过这世上之事,诚之所至,金石为开,你只要有诚意,何愁娶不得娇妻!”

  李一挝听得连连点头,只觉得胡福郎字字珠玑,每一句都是金玉良言。听完之后好半晌,又讷讷地问道:“大官人,若是如此,我……究竟当如何是好?”

  胡福郎瞪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大笑道:“无怪乎天子要我助你,以你这性子,若不是我相助,你怕是只敢在门口守着人家小娘子看,一辈子也不敢去她家了。我不是都交待得明明白白么,诚,诚,拿出诚意来!托人为媒先去试探,然后再登门拜见,只要你诚心足了,还怕你未来的老泰山不认你这个女婿?”

  “是,是。大官人……这媒人只怕还得劳烦大官人来当。”李一挝涎笑着道。

  “好你个李过之,倒真会算计,算了算了,将你在台庄战中得到的战利品分一样两样与我,我便替你做这个媒了!”

  台庄战后,在清扫战场时,免不了都要留下一样两样纪念品,蒙胡虽然以抢掠为生,并没有什么值当的东西,但至少他们的弯刀、弓箭还有马鞭之类的,虽是简陋,却别有异族风味,这便成了近卫军最喜爱收集之物。不仅近卫军喜欢,捷报传回后,《大宋时代周刊》专门说了此事,临安百姓对这些小玩意也感起兴趣来,不少人都寻门路找近卫军买上一两件。

  “大官人要那还不是一句话,改日我奉上蒙胡贵酋金马鞭一条,这可是一个蒙胡万夫长之物!”李一挝自然是一口应诺,一条马鞭换个媳妇儿,若是孟希声在,必然要大叫正是“合算的买卖”了。

  “一言为定。”胡福郎笑道。

  二人心中都明白,便是李一挝不给那马鞭,胡福郎这个媒人也是非做不可的,一来是因为天子的吩咐,二来则是两人的交情。他们相视笑过之后,胡福郎便道:“那好,现下正好无事,你与我一起去于家看看如何?”

  “这……这不好吧,我还没准备……”听得这话,李一挝吓得一跳,慌忙摆手:“先等大官人探探口风再说,若是对方提条件,大官人只管答应便是!”

  二零八、早藏伏兵待良机

  大宋炎黄元年六月二十日,天气热得连狗都缩进了树荫中。

  比这天气更热的是米价,因为蝗灾的缘故,临安各大小粮店一夜间米价涨了三成,较之六月初一的时候,更是翻了一倍有余,而且米价并未因此停下,还在继续上涨之中。在一家当天发行的报纸特刊上,有人哀叹道:“自家出门,米价一变,上得马车,米价再变,抵达粮店,米价三变,买定出来,而粮店换价之板又变矣。”

  与米价变化相对应的是楮钞与金元券的迅速贬值,以制钱去买米,尚且要贵上三成,而以金元券买米,则需得贵上五成,至于楮钞,更是贵上一倍。也就是说,按照流求银行的兑换比例,原本金元券一百铜元可以兑换十贯上好制钱,如今只能兑得五贯。

  流求银行为了解决市面之上制钱不足,投出三十万贯制钱来,但临安市场象是一个巨大的漏斗一般,三十万贯连响声都没听到,便迅速被市场吞了下去。

  原本这三十万贯,足够买下临安城中几乎所有的米了。

  接下来流求银行又不断用金元券投入市场,但由于米店中金元券所当制钱不合的缘故,百姓纷纷要以金元券到流求银行兑出制钱,再用制钱去换米。一时之间,流求银行前原本特意拓出来的类似于小广场的地方人满为患。

  六月二十一日,流求银行再次投出十万贯制钱和三十万贯金元券,可是十万贯制钱倾刻间换成了楮币,三十万贯金元券也在晚上回到了流求银行之中。

  当日米价再涨三成,金元券在百姓中兑换制钱下降到一百铜元兑三贯制钱,楮币则跌到六比一。除了米价之外,柴油盐肉蛋菜,凡与民生相关的所有物品价格都开始疯涨,只有来自流求的物品,大体上还保护着价格稳定。

  看着手中的这一连串数据,魏了翁面色发白,额头上汗水直冒。

  他明白这数据意味着什么,刚刚好转的大宋经济,再度到了崩溃的边缘,而且,这一次,比此前那种慢性死亡要来得猛烈。而且,随着物价飞涨而至的,必然是民怨,到得那时节,整个社会都会动荡不安。

  他不敢怠慢,匆忙赶往内宫求见天子,仅片刻之后,便听内侍说天子召他入澄碧堂见。他整了整衣冠,快步前趋,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澄碧堂。

  澄碧堂为皇宫之中的水堂,装饰得很简洁,正符合当今天子一贯的主张。因为是水堂的缘故,这里温度较低,远不象外边那般闷热,故此这些时日以来,赵与莒常在此处置公务。

  虽然想当一个好的天子,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要有福不享,以去除奢侈之名不用这水堂。这不但不是明智,更是自虐之举。

  水堂中除了天子,还有霍重城、陈子诚、耶律楚材和孟希声。陈子诚与耶律楚材魏了翁都不陌生,唯独这位孟希声,他还不曾见过,看他模样气质,魏了翁估计他与陈子诚等人一般,也是来自流求的青年才俊。

  他看了三人一眼,肃容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呵呵,魏卿来得何其迟也。”赵与莒没有理会他的要求,只是令内侍搬来座位赐与魏了翁,然后才指着孟希声道:“这位孟希声,字审言,为博雅楼经济学士,广梁、晋卿与伯涵你自然认识,都是为如今临安米价钱荒之事来,故此无须屏退了。”

  魏了翁悚然道:“陛下已知此事?”

  “记得上回朕让你关注此事么,当时朕便开始准备了,前些时日临安米价三日涨了一成,波动较小,魏卿可能未曾察觉,那时朕便知道事情不对。你记得前些时日临安有传闻自乐平监运来大量制钱么,那便是朕令霍广梁放出的谣言了。当时朕尚未准备好,故此以谣言惑乱其心,让其不敢轻易发动,非得再三试探才行……”

  “陛下是说,此事背后果然有人在密谋?”魏了翁又吃了一惊,他是个实诚人,放在户部这个位置上,赵与莒不用担心这位财政部长会耍什么花样,但同时也要承认,他在应变之上反应要慢了些。

  “自然是有的。”赵与莒笑道:“孟审言到了临安,朕所做的准备便来了,哼哼,以米价来撬动钱价,魏卿,那背后密谋之人倒是个眼光狠利的角色,若不是做此不法之事,当可以在户部任个侍郎,为魏卿之臂助!”

  听得天子隐约有爱才之意,魏了翁正容道:“陛下,自昨日至今日,临安米价几乎长了一半,无数百姓人心惶惶,此人便是有才,也是无德之辈,不可用之,不可用之!”

  “朕知道,朕可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之人。”赵与莒哼了一声:“魏卿,明日朕要下诏,开官库平价售粮,魏卿以为如何?”

  “开官库?陛下,虽然如今秋收已至,但新粮尚未入库,况且国家迭逢大事,此时官库中积粮并不多,开官库只怕……”

  “朕就是要让那伙人以为官库积粮不多,朕开官库卖粮,不禁百姓来买,他们必然全力跟来,要将官库之粮买走,好继续囤积,以此哄抬粮价。朕所说平价,只是与今日粮价相比,却与昨日相当,也即比前日价格略高……”

  赵与莒说到此处,见魏了翁连连点头,便问道:“魏卿可是明白了?”

  “陛下都说得如此清楚,臣哪里还不明白?”魏了翁正色道:“陛下是从流求调了米来,臣猜得可对?”

  “正是,那些j贼好算计,今年淮北粮食是指望不上了,朝廷没准还要往那头贴粮,因为改种桑棉的缘故,两浙、闽粤粮食必定不如往年,他这般一闹,粮价必然会涨,无论如何他得有赚头。”赵与莒又冷笑了声:“只是朕有海外粮仓,不唯流求,便是麻逸、苏逯,如今也可向大宋供粮,只是海运艰难一些罢了!”

  赵与莒登基这两年来,流求发展的速度大大增加,原本最为紧缺的人手问题,如今因为可以公开在内地招募流民的缘故,也得到很大的缓解。仅此一年功夫,流求人口已经超过七十五万,一年新增人口近四分之一。流求有新人力补入,部分人力便转到麻逸、苏逯去,麻逸、苏逯两地,如今居住的宋人也超过五万,而他们控制的土著更是有数十万之众。虽说土著懒惰愚蠢,嫉妒心极强,但在宋人绝对优势的海上实力压制下,再加上韩平用熟了分而制之的策略,这些土著直接间接在为宋国种粮种树,开采矿山。一年所产之财富,已经接近流求年收入的十分之一了。

  “海运虽难,量却极足,臣此次来带了六艘大船,共载粮八万石。”孟希声道:“而且再过些时日,又有八万石米至临安,如有需要,流求尚有百万石存粮!”

  “有这十六万石便足够了。”赵与莒摆了摆手:“况且如今正值风季,往来着实不易,以后再说吧,朕总不能为这眼前之痛,断我大宋长久之国运。”

  孟希声恭敬地应了一声,魏了翁略略沉吟,自己原本是来寻天子商议对策的,可是到得天子这里,才发觉圣天子无所不知,竟然早就做好了准备。这在让他欣喜之余,也有些惶恐,天子什么事情都思虑周全了,那要他这些大臣做什么?

  尸餐素位,尸餐素位……

  这个词在魏了翁心中反复盘旋,细细思量自天子登基以来做的大事,他们这些朝中重臣,似乎就没有帮上什么忙来。对付史弥远是天子一手策划的;夺取淮北、徐州,迫使金国求和是天子绕过朝堂、兵部而成的;请名医义诊、收天下孤儿,是天子用内库钱做的;败蒙胡,扬国威于疆外,是天子动用流求近卫军做的;如今稳定大宋经济,又是动用隐藏的力量做的。这位天子仿佛有个神奇的口袋,无论他想要做什么事情,总能自口袋里翻出合适的人与物来。

  而自己和朝中同僚,却似乎处处在为难天子。到目前为止,天子所作所为,都证明是为国为民,那么种种掣肘天子的自己等人,究竟是大宋的忠臣还是j臣?

  想起当初梁成大骂自己与真德秀二人一个是“伪君子”一个是“真小人”,如今细细想来,似乎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他心思沉重,反应便有些慢,赵与莒注意到他的异样,便问道:“魏卿,莫非身上有所不适?”

  “不……不……,多谢陛下,臣尚好,臣尚好。”魏了翁心中虽是有些惶然,但还是忍住向天子询问的心思,定了定神道:“既是官家早有准备,那明日要臣做些什么?”

  “明日朝会上,你上奏要求开铜禁。”赵与莒盯紧了魏了翁:“你明白朕之意思么?”

  “开铜禁?”

  魏了翁吓了一大吓,如今钱荒一个重要原因便是铜量不足,若是开了铜禁,只怕原本就严重不足的制钱更会被熔化成汁,重铸成价值高昂的铜器。他脑子转了转,又失声道:“陛下莫非要废制钱?”

  唯有废除制钱,才会开铜禁,可目前国内经济之动荡,如何是废制钱的好时机!更何况废了制钱,只以楮币和金元券替代,百姓是否会信任,这还是一个问题。

  “制钱迟早要废,只是如今还不是时机,须得待新钱信用建起之后才可。”赵与莒摇了摇头:“朕要开铜禁,还是为了引蛇出洞。”

  那群背地里密谋之人,获利主要就是靠二个手段,一个是炒高粮价,再一个便是炒高铜价。粮价问题,赵与莒得了孟希声运来的八万石粮,已经不放在心上,这粮食加上随后的八万石,足够支持临安到新粮入库了。而铜价问题则不然,铜价与楮币,严格来讲是赵与莒继承而来的一笔债务,他原是想通过不断改善大宋财政状况来解决这笔债务问题,但此次风波让他意识到,千万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虽然现在还没有人写出资本论总结出价值规律,但通过投机方式来发现经济中的弊端并且利用这弊端发财,这些大商人却玩得轻车熟路胆大包天。

  若是不解决掉这个问题,迟早还会有其余更胆大的人出来,到那时,未必能象今日这般顺利解决了。

  果然,就象赵与莒想的那样,次日大庆殿早朝时,魏了翁提出废铜禁之事,朝臣便一片哗然,便是崔与之也表示反对之意,认为过于冒险。最后是在他以如今之声望力排众议,将此策通过,并立刻诏布天下。

  与之相比,开常平仓粜米以稳定临安粮价之事,反而没有多少人关注。

  此事立刻反应在临安城的物价上,米价先是因为这个消息而略微下挫,但因为常平仓粜米只收楮币与金元券的缘故,大量楮币与金元券涌了过来,一日之间便是十余万贯,常平仓放出的粮食,瞬间便被吸纳一空。若是按着正常时分,临安城中一日卖米不过是三千石,以如今高价二贯一石来说,也只需花六千贯罢了,这一日之间便买走了三万多石米,是平日的十倍,除了那些密谋者推波助澜之外,不明就里的百姓恐慌性购米,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但是,米价也仅仅稳定了一天,第二天再度飞涨,常平仓放出的三万石米,仅卖到中午十二时便被一扫而空,卖常平仓米的米店不得不挂出牌子打烊。

  方知行匆匆自米铺前经过,看着围在这家新开张的“保兴”粮店门前的市民,他摇了摇头。

  比起这些市民,他们在工厂或者流求的产业中讨生活的人就要幸福得多了。东家直接以米为工钱发放与他们,而且还是按照米价上涨之前的价格发放。所以他、于织娘等人家的生计,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这两日里,每日都有大量运米的车来,听得于织娘的父亲说道,那继昌隆里有半库房的米,故此这些工人最为心安。

  最不心安的是那些做小买卖的和没有田产的商贾,以及他们雇佣的人手。特别是码头上卖力气的背夫,如今他们卖一天力气的钱,还买不到一碗米饭了。

  正在他思忖的时候,突然听得有人大叫:“米来了米来了!”

  回头看过去,只见十辆大车,都是装着整袋整袋的白米,最上面的一个袋子还有意打开与众人看着。

  这十大车米,足足有数百石,围在此处的百姓见了心略略松开,方知行停下脚步,象是凑热闹一般,但他的眼睛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寻找可疑之人。

  在商务书局校书的身份之下,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大宋职方司下属秘侦处秘谍。

  注1:本章钱粮数据,方家一笑哂之。

  二零九、结草收网捕死鱼

  如果将官府放出的粮食当作水的话,那么临安城中对米粮的吸引就象是砂,无论多少水注入砂中,也只是将砂打湿,片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百姓们已经开始有怨言,认为此事官府应当出面管理,打压米价飞涨的行为,稳定金元券与楮币币值。那些米店面对百姓质疑之时,却是振振有词,只说自家并未涨价,只要买粮之人能拿得出制钱来,那么便按平价卖米,若是楮币与金元券,只能说抱歉了。

  米价在炎黄元年六月二十五日时达到最高峰,一石米价格高达楮币十五贯,金元券也要花上十贯。金元券的信誉摇摇欲坠,楮币更是近乎破产。而且,自各地传来的消息,米价高涨迅速传到其余地方,无论是泉州、扬州,或者是庆元、华亭这样的州府,米价都在随着临安的粮价一起疯涨。

  不仅私下制钱价格高涨,官府开放铜禁的消息传出,结果是市面上什么铜都不见了,就连寺庙里的大铜钟,都得专门派出僧人守着,免得被铜黄铯晃花了眼睛的小贼顺去卖了。

  余天锡这些时日象是热锅上的蚂蚁,几乎就将自己手中能括的米都括了出来,他已经尽己所能,甚至对临安城各大米商威逼利诱,然而这些米商也是叫苦连天,只说存米确实不多,如若一时投尽,米价仍不跌的话,那么到时整个临安便无米可卖了。

  身为米商行老的黄绍斌,干脆就自称因为天热中暑,到乡下去避暑了。他的店铺虽然拿出了两百石存米,可这几日十万石都投下去了,只有这两百石有何用处!

  他是知道,天子藏着两批米,加起来有十六万石,原本他只想靠临安府之力将米价平息下去,也好显得他的能力,如今却不成了,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会生大祸。

  想到这里,他匆匆唤来马车,赶往禁宫之中。

  “余天锡来了?”听得余天锡求见时,赵与莒正与霍重城在说话,闻言一笑:“想必是为米价之事而来,让他进来吧。”

  “臣请告退。”霍重城道。

  “广梁不是旁人,就在此听着,或许过会儿还需要你动用秘侦处秘谍。”赵与莒摇头道。

  不一会儿,余天锡到了赵与莒面前,他此时面色腊黄,原本丰腴的脸上明显露出削瘦的痕迹,一到赵与莒身前,他便跪倒在地:“臣无能,向陛下请罪!”

  赵与莒温声道:“余卿何出此言,快快请来说话。”

  余天锡站起身来,看了霍重城一眼,见天子没有屏退他的意思,但咬着牙道:“臣办事不力,如今临安城中米价高涨,各米店却无米可卖,臣也遣人去查过,各米店库房中,确实已经空空如也。臣自常平仓中预支今秋之粮,依陛下吩咐,先后投入十五万石,却仍未能止住粮价。如今百姓已经怨声载道,臣恐再不出有力之举,有不敢言之事……请陛下速发内库藏米,以救民生之急,再请治臣之罪!”

  他低头说出这番话后,半晌却得不到天子回复,他不敢抬头,只是竖起耳朵倾听,然而,这间偏殿中只有座钟的哒哒声在响,天子却仿佛消失了一般。

  赵与莒并不真正在生气,而是在考虑,这时机是否已经成熟。

  “召崔相公来。”许久之后,他对内侍吩咐道。

  “臣请告退。”听得赵与莒这般说,霍重城再度道。那日葛洪的警告言犹在耳,天子寻宰相议事,他虽然为潜邸旧人,却也不宜在场,否则免不了被言官指责他自大无礼。

  “你先去吧,若是有事,朕再宣你。”赵与莒点了点头。

  霍重城离开并没有多久,他才到得皇宫门前,便见着一人焦急地在张望。他面色一沉,刚要说话,那人便向他招手示意。

  这人是他手下的一个秘谍,如此焦急,显然是有重要信息传来,霍重城快步向他走了过去。

  “霍司事,找到了,找到张兴培了!”那人与他来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

  其实他找到的并不是张兴培,而是张兴培的马车,这完全是一个偶然,黄绍斌在郊外的庄子是以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物名义买的,他极是狡猾,虽然并不知道朝廷如此快便查觉到他们的动作,却还是小心谨慎,唯恐为人所知。但是他儿子却犯了一个错误,张兴培所乘的马车是流求特制,极尽奢华之能事,故此被黄绍斌幼子驾出来到抱剑营炫耀。这车才入临安城,便被霍重城安插的秘谍发觉,霍重城有过吩咐,故此他立刻跑来报告。

  霍重城又惊又喜,这个时候找到张兴培下落,无论他是死是活,临安米价之危必能解开了。他略一沉吟,原本想带人就去抓捕,但又想到葛洪那日的警告,心中一凛。

  天子给他的权力只是秘侦,抓捕之权并未掌握在他手中,他看了看皇宫门口,寻着一个自己熟识的侍卫道:“李景文呢,烦劳替我将李景文叫来,急事,十万火急。”

  那侍卫知道他是天子信臣,而且掌管秘谍,叫李云睿有急事,那肯定是紧急公务,立刻跑了进去,片刻之后,李云睿脚步匆匆地出来。

  “带上些人,与我抓人去。”不待他问,霍重城便低声道:“张兴培下落有了。”

  霍重城没有抓捕的权力,李云睿却有,他除去接了秦大石殿前司都虞侯的司职外,还负责军法与抓捕。听是霍重城之语,他二话不说,向后招手,立刻有十余人跟了过来。

  他们一行匆匆离开时,恰好见着崔与之的马车过来,停在皇宫门前。崔与之没有注意这一小队侍卫,这一路疾驰,虽然他的马车是天子御赐的上好马车,道路也平坦易行,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老骨头都快被颠散了。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天子火急火燎地催我。”他小声地抱怨着,快步走进宫中。

  “崔卿,临安米价已经不成样子,临安府已无法控制了,你觉得时机到了么?”

  崔与之行礼之后,赵与莒也不给他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他的计策,朝堂之上崔与之知晓、余天锡知晓,魏了翁也敌晓,其余朝臣都不知道,故此他召人商议,也只召崔与之。而魏了翁因为赵与莒怕他唠叨,故此并没有唤他来,临安米价如此之高,赵与莒原本可以早些动手平抑,拖到现在,他也自有打算。

  “臣来时问了,米价楮币已经是十五贯一石,金元券也要十贯,便是制钱,如今也似乎在动摇。”崔与之略一思忖,然后道:“此时正是时机,民间制钱几乎尽数被挤了出来,再不乘机收网,只怕真难控制米价了。”

  “米价倒不怕,朕要的就是那些窑藏的铜钱也都出来。”赵与莒听得他的判断与自己相同,心中欢喜道:“那便如此吧!”

  余天锡心中一凛,他知道天子有计策对付那些幕后哄抬米价之人,一直以为天子是在等待给那些人致命一击,却没有料想除了那些人外,天子对于民间藏着的制钱也很是不满。大宋钱荒原因,除去魏了翁曾总结出的那三条外,还有重要一条便是民间将大量制钱装在坛中埋藏起来,而不进入流通。这些时日米价飞涨,与之相应的其余生活用品价格也高涨,象柴盐油茶这类生活必须品,价格都翻了不只一倍,那些百姓私藏的钱不得不拿出来使用,这也是赵与莒未曾迅速打击那些哄抬米价者的重要原因。

  “余卿。”赵与莒看了余天锡一眼,温声道。

  “臣在!”收敛住心神,余天锡恭恭敬敬地领命。

  崔与之看着这对君臣,捻着须,微微眯了一下眼。余天锡与赵与莒的关系,他是非常清楚的,可以说当初没有余天锡的“慧眼”,天子就无法成为大宋皇帝。天子对史弥远虽是凌厉无情,但对余天锡、郑清之等人,却又是温和有礼,显出一副极念旧情的模样。

  “才这般年纪,这权谋之术却如此精熟,官家莫非真如那传闻所说,曾经过吕祖点化?”崔与之心中想。

  “你即刻回去,第一张贴榜文,公告如今有j人哄抬物价囤积居奇,官府已经在查处;二来派出人手,在预定的保兴粮店的十处店面维持秩序,实施限买之策,即每人每次,只能买米一石;三来严格检查进出临安城的商贾、旅人,制钱百贯以上者、米五石以上者,皆暂时查扣下来。”

  余天锡毫不迟疑地应声道:“是!”

  “你去吧。”赵与莒道:“米无须担心,今日我便投出六万石米,限买之后,这六万石要六万人次来买,十处地方足够他们忙上一整日的了。”

  余天锡领命而去,赵与莒又对崔与之道:“崔卿,这等天气让你受累,朕心有不安,恰好朕这新近做了冰糕,崔卿可要否?”

  “谢陛下之赐,只是臣人老肠堵,吃了那冷的便要腹泻,臣还想多替陛下分忧两年,不可为口舌之欲而伤身。”

  他说得直率,赵与莒哈哈大笑起来。

  余天锡将天子的布置一一照办之后,便来到保兴粮店的一个铺面前,果然,片刻之后前来买米的人便排成了长队,足有数百人之多,而且来的人越来越多,若不是临安府的差役在维持秩序,这些人足以将保兴的店面挤爆来。

  临安府其余粮店前,几乎空荡荡的,再没有人等,所有买米的都到了保兴粮店前面排队,十处铺面加起来,排队的人数最多时足足有四千。保兴都按着旧价限量售粮,那些囤积粮食的人原本想故伎重施,再去将保兴的粮全买来,却因为限量的缘故,只能带一石粮走,一时之间,他们又找不到太多人来排队,故此只能望队兴叹。

  而且在此同时,自内宫之中,数十辆大车不停歇地向各处保兴粮店送米。

  有聪明些的粮铺,知道前些时日的暴利已经过了,悄悄也将自家的米价降了下来。跟风的越来越多,到得下午三时左右的时候,全城九成的粮店价格竟然已经恢复了正常。闻得各处报来的消息时,余天锡长出了一口气,这米价算是暂稳了下来。

  李云睿几乎没有用上什么手段,便自黄绍斌幼子口中得知这些j商会聚之所。报与赵与莒之后,赵与莒当机立断,下令近卫军出动一千人,由李云睿、李一挝二人亲自带队,前往郊外庄院准备捕人。

  此时此刻,那庄院中的群商再无半点喜气,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黄行老呢,为何还不出来见我们?”谭复忍不住嚷嚷道。

  就在片刻之前,那个斗笠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将黄绍斌直接唤到了后院,已经过去小半个钟点,黄绍斌仍未出来。众豪商原本是他纠合于一处的,也都各怀鬼胎,久候不出,不免就产生了怀疑。

  临安城如今的情形,他们都一清二楚,知道官府开始动真格的,心中都生了悔意,若是见好就收,他们也都获了十倍之利,安稳在家消暑,可因为黄绍斌再三劝服,又有张兴培这个顶罪羊在,故此人人都贪心不足,才迁延至今。

  事实上,仅仅这一日功夫,他们大量囤积的粮米油盐醋茶和铜,价格便被官府的强力手段打压下来,他们当中有些人,不仅前些时日赚来的全部吐了出去,甚至还赔了过半的家产。

  听得谭复叫嚷起来,众人也纷纷鼓噪,旋即他们发觉,原来在这庄院中的黄绍斌的护院打手们也都不见了。

  这让恐慌进一步蔓延,谭复脑袋最为活络,他立刻跑向后院,想看看黄绍斌是否还在,才一进门,便嗅得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他心知不妙,也不察看,转身便走。

  跟在他身后的却没有他反应这么快,凑过去一看,都吓得大叫起来。

  那后院之中,竟然有十余具尸骸,仔细分辨,黄绍斌竟然也在其中!

  便是反应再慢,他们也知道情形不妙,黄绍斌显然是为那斗笠人杀害灭口,而他们虽然因为不知情被放过,却不意味着就此安全,若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