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手段、心狠手辣不可取。但是,我要告诉你,古人所谓的‘仁者无敌’,同样是通过屠刀取得的称号,当有一天,你一句话能断千万人生死之时,你,就是仁者无敌。”
王建新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让胡骄真正明白他所说的含意,完全体会到那种境界,估计只有在某个人、某件事上吃过大亏才会醒悟。
以目前胡骄的条件来看,这种概率太小。
“胡骄,想想你在凤凰武招那三个月,我敢说,如果最后是吴系完胜,那么你今天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儿?”
胡骄默然,王建新说的很现实,但他不得不承认,说得在理。
这种理,不是书本理论上的道理,而是几千年官场斗争中的精华和铁律。
茶过三开,已经是晚上十点,王建新和李压再次跟胡骄告别后,聚会结束,曲终人散。
回到家里,小园十分宁静,现在整小区已经入住得差不多,但多数人喜欢安静,基本没有哪家会开大音响,或者搞什么喧闹的饭局。
李爱菊靠在沙发上,旁边翻卷着一本小说,电视里开着,但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不停地跳动。
小菊已经睡了,她每晚十点准时上床睡觉,第二天六点起床,准备早餐,买菜,添购家里所需的日用品,打扫卫生。
胡骄轻轻地推开房门,李爱菊扭头,冲儿子笑笑,指指小菊的房间,示意他不要吵醒人。
接着拍拍身边的沙发,胡骄换好布拖鞋,轻声靠过去,“鹃鹃在楼上?”
李爱菊点点头,挽过儿子的手臂,靠在胡骄的肩膀上。
“妈,我给你冲杯蜂密水?”
李爱菊笑着,“跟妈说说话,明天就要走了?”
胡骄侧头看着母亲,挪远一点,拿过沙发靠枕垫在腿上,“妈靠着,我帮你按按头。”
李爱菊腾好姿式,舒服地叹口气,“骄骄,妈舍不得你。”
胡骄轻轻地按摩刺激母亲头顶的|岤位,嘴里却轻笑,“妈呀,我发现你这次醒来,老爱撒娇了。唉……要是让你那些孩子看到,肯定跌碎一地眼镜。”
李爱菊有点小得意地勾起嘴角,“那是我教学有方……跟妈妈说说,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有没有哭鼻子?”
胡骄迎上母亲的调笑的眼神,嘴角一扁,“我可是男子汉,有泪不轻弹,流血不流泪。”
“吹吧。呵呵,鹃鹃都跟我说了,不知道谁哭得跟小花猫一样。骄骄,妈真的舍不得你跟你爸。”
胡骄的动作越发轻柔,“我真怕爸顶不住。长这么大,从来没见他流过泪。那一个月,我见他一次难过一次,他看你的眼神,我才真正体会到你们的感情。妈,为了爸,以后你一定不能再这样了。”
“唉……其实我也不想冲过去,可看到孝武面临危险,什么也顾不得。现在想来还后怕呢。放心吧,你知道的,妈妈最怕见血。”
胡骄停下手,认真地看着母亲,“那你向我保证!”
李爱菊眨眨眼,“要我保证也行,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早点跟鹃鹃生个孩子,妈妈太寂寞了,虽然你们不说,但是我心里清楚,再想回去上课,怕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一辈子的梦想呀,就这样结束了。”
听到母亲的话,回想母亲站在讲台上的风采,胡骄不禁黯然,母亲一生的梦想是教书育人,她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再回到学校,即便恢复得不错,但后患无穷,人的大脑结构复杂,谁知道会因为什么事情引发出更大的麻烦。
“嗯,我答应你!”
李爱菊翻身起来,惊喜地看着儿子,“真的?”
胡骄用力地点点头,“我保证!”
李爱菊捧起儿子的脸,在胡骄脑门上叭唧一声,“我也向你保证!拉勾!”
母子两人拉勾约定,李爱菊便急忙催赶胡骄,“去吧去吧,赶快上楼。”
胡骄哭笑不得地看着妈妈,哪有这样的……
“妈,你这是为了孙子催残儿子!”
李爱菊翻个白眼,很不乐意地说,“我告诉你,等我有了孙子,我连儿子都不要了。”
胡骄苦笑着摇头,给母亲冲了杯蜜蜂水,李爱菊戴上眼镜,找出一个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
“记什么呢?从婴儿到学前的施教计划……妈呀!!!”
李爱菊根本不搭理他,胡骄只得上楼,推开房门,见李鹃穿着睡衣趴在床上,两只雪白脚丫晃来晃去。
“鹃鹃,老婆大人……”
李鹃回过头来,看看胡骄,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咦,怎么啦?路上碰到贼?被人非礼?哦……肯定让评了!”
胡骄郁闷地栽上床,一头拱开李鹃的身子,钻进老婆温软的怀中,有气无力地说:“不是被批评,是下达了任务!”
李鹃圈过胡骄的脖子,紧紧地环着,嘴唇在胡骄的耳朵上蹭,“说来听听,什么任务让你愁成这样?”
“你一定要帮我!不帮的话……我完蛋了,妈肯定不饶我!”
“你先说什么任务?”
“你先答应我才说!”
李鹃转转眼珠,“好吧,我答应了!”
胡骄翻身而起,“拉勾!反悔是小狗!”
拉完勾,胡骄坏笑着看向老婆,“任务就是……生个小孩!哈哈……”
李鹃满脸不屑地看着他,“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妈念叨十多天了。”
胡骄惊讶地看着她,“不是吧?你怎么不跟我说?”
李鹃满脸忿然:“凭什么跟你说!反正……吃苦受罪的又不是你,反正,你尽知道舒服,我才不干!”
胡骄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恶狠狠地说:“臭丫头,什么尽是我舒服,讲不讲理?哪回不是你比还我疯?我不管,刚刚已经拉勾了!”
李鹃嘻嘻笑着,指头勾起胡骄的下巴,“哎,说来听听,你妈怎么交待的?”
胡骄有气无力地说:“还能怎么说?你知道她现在干吗?这会儿已经开始制定育儿计划了。”
李鹃笑得直抽抽,叽叽嘎嘎地胡乱抓着胡骄,“你妈太可爱了!”
胡骄也跟着笑,“算了,我猜肯定是你妈跟我妈合计好的。反正现在结婚证都办了,等年底咱们举行婚礼后,自然水到渠成。”
李鹃慢慢平息下来,翘着红唇,极不情愿的样子,“老公,能不能等婚礼后再要孩子?”
“为什么?”
“你想啊,等咱们举行婚礼,不到半年孩子出生,人家会怎么笑话我?羞都羞死了!”
胡骄嘿嘿笑道:“你这叫掩耳盗铃!严重的形式主义……我要替你好好修正一下思想错误,嗯……鹃鹃,我想你……”
一阵喘息后,李鹃哼哼着提醒胡骄,“套啊……套……”
“别管什么套了!”
一九九五年八月二十四日,凤凰市委办公楼,田富民办公室,胡骄来过很多次,在田富民之前,这儿是李明勇的办公室。
他在政研室时,经常替铁向前写稿改稿赶稿。
进来后,不断跟熟人打招呼,胡骄调到仝县任副县长的事,早在凤凰市委大院传开了。
现任田富民的秘书,是胡骄之前在政研室的同事,海律系本科生,明江县人,名叫姜开贵,今年34岁,他哥姜开富是明江一中的老师,跟胡建国是同班同学。
姜开贵上头原来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可都没养大,五兄妹,到头只剩下兄弟俩。所以年龄跨度有点大。
姜开贵性子刚烈,有股子狠劲,刚刚毕业时分到明江的一个乡政府,在大学期间谈了一个家在凤凰的女朋友,结果女方家长不同意,嫌他是农村户口,生死相逼,活活把女儿嫁给了凤凰工商局的一个年轻干部。
姜开贵在女方举行婚礼的当天,持刀闯进宴会,逼着女友解除婚约,女的断然拒绝,后来公安赶来,这才将事情平息下来。
为此,姜开贵背上一个行政处分,拘留五天,还是胡建国出面,才把工作保住。
此后姜开贵被称为“大刀老五”,开始图发奋强,带领当地农民很是开创了不少赚钱的项目,胡建国调入市委组织部后,也把姜开贵调进了政研室。
田富民来之前,姜开贵已经是政研室副主任,副处级干部。田富民到凤凰后,市委办本来打算推荐另一名大学生,结果田富民看了姜开贵写的材料,点名要他。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田富民相当欣赏姜开贵的开拓精神,喜欢那股子带着狠劲的锐气。
坐在田富民隔壁,以前铁向前的办公室,如今是姜开贵的秘书办公室。
胡骄低声跟姜开贵聊天,说着彼此的近况,两人原本在一个部门,胡建国对姜开贵又有提拔的情义,所以在称呼上,向来是各叫各的。
姜开贵叫胡建国大哥,叫胡骄又是兄弟。这关系扯得……
看看手表,姜开贵轻声叮嘱,“快了,晚上来我家吃饭,有事跟你说。”
话音刚落,便听到开门声,胡骄冲姜开贵比比大拇指,掐得真准!
姜开贵先进去,胡骄跟在后边。
田富民见到胡骄,脸上扬起笑容,看来心情相当不错,“胡骄来了!”边说边起身,绕开办公桌,却没有正式的上下级见面汇报工作的意思。
走到会客的沙发区,率先坐下,吩咐姜开贵“那个,铁观音,红盒那个。”
胡骄急忙起身,姜开贵一把摁住他,笑道:“坐吧,这是我的工作,你别抢。”
田富民伸手要胡骄坐下,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等姜开贵忙完出去,田富民才开始发话,却不谈工作,先询问李爱菊的康复情况,以及胡骄跟李鹃的婚事。
问得很细,胡骄心头感动,“谢谢田叔!”
田富民摆摆手,感慨着,“以前呐,不知道你妈妈的事迹,自从她出事后,凤凰一中的老师,还有很多部门的同志,都在讲她,通过各种形式表达他们的心意,要不是她需要静养,单凤凰这儿的慰问团得有好几十个。不简单呐,骄骄,凤凰市七县一区,全市党政干部中,副处级以上,你妈妈教过的学生,你猜猜有多少?”
这个胡骄还真不知道,以前他一门心思读书,工作后,一门心思搞理论,等“开窍”了又接连出事,没什么时间跟母亲在一起。
看着胡骄摇头,田富民笑道:“你这个做儿子有点不称职哦,我告诉你,有三十多个!占了全市将近四分之一,以后还会更多!好好想想,你说你妈妈厉不厉害?”
胡骄暗暗乍舌,照这样算来,母亲在凤凰的影响力,恐怕不比市委班子成员差吧?
田富民接着说:“据我了解的情况,凡是你妈教过的学生,对她的那种师生情特别重。别的老师吧,可能随着时间流逝,感情淡了,可你妈妈不同,她可以称得上真正的桃李满天下,这种成就,不容易啊,不容易。”
听到田富民这么夸赞自己的母亲,胡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教书育人,一直是我妈的理想,她最大的快乐,就是站在讲台,可惜今后只能在家静养了。”
田富民没对他的话做出反应,话风一转,“你知道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吗?”
胡骄一下子没体会过来,愣愣地看着田富民,后者淡淡地笑着,“这些,可是资源啊。好了,谈谈工作吧,省委常书记的意思,已经通过吴秘书长转告我,你到仝县第一要务,抓好铁树教育基地的建设进度,务必把好质量关。其他方面,多听听铁向前的,要跟班子里的同志搞好团结。明天,由邓副市长亲自送你下去。有什么想法?”
胡骄有点犯傻,都安排完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没有,我坚决服从市委政府,和县委领导,团结同志开展工作。”
田富民没再说什么,点点头,站起来拍拍胡骄的肩膀,结束谈话。
胡骄离开书记办,进入秘书室,跟姜开贵约好晚饭时间,直接溜出市委大院。
来之前已经跟铁向前约好,晚上住他家里,现在先去会个面。
铁向前家,跟胡骄以前的家相邻,熟得很,没事经常窜门,敲响房门,铁向前围着围裙,身上透出一股子鸡汤味,招手把胡骄让进门。
“有口福了,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嘿嘿,难得我亲自下厨,咱们改善伙食。”
胡骄换好鞋,扔下手包,跑进厨房看看,还真不错,已经准备了好几个下酒菜。
“小婶不回来?”
铁向前盖好鸡汤,“她今天领着铁伟上南湖参加奥数竞赛。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哟,小伟不错呀,这次去几个?”
“五个,他是赶鸭子的,有你当年一半的成绩,我都满足了。来来,别光顾说话,过来喝茶,说说病情。”
胡骄在铁向前这儿要随意得多,有气无力地告饶,“铁叔,你饶了我吧,从下车到现在,我一直在重复我妈的病情!”
铁向前笑骂道:“你小子,换别人还不美得冒泡?可别小看影响力,要不是她需要安静,你家门槛怕早踩烂了。”
胡骄一拍脑门,“坏了,我答应姜哥晚上去他家吃饭。”
铁向前急忙催他,“打电话,让他直接过来,就我俩,喝酒差点气氛。”
胡骄跟姜开贵说明后,约定晚上七点。
看着铁向前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胡骄想着即将面对的仝县政府,突然开声喊道:“铁叔,我胡汗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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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oo9-1o-2o
铁向前哈哈大笑,“臭小子,已经当一县父母官了,还是吊儿朗当的,说真的,你从小见惯了各级干部,无形中培养出了一种领导风范,不用刻意板起脸吓人。不过,以后说话要注意,一言一行,可能你自己没有在意,但别人会加油添醋,揣摸你的意图。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谢谢书记大人提点,小的明白。”
铁向前摇头苦笑,“你呀,以前可不这样,看来在武招那三个月感悟了不少东西?”解下围裙,挪到胡骄身边,捧起茶杯,“差不多够咱们三个人海吃一顿。跟我说说,你那三个月的心得?”
胡骄促紧眉头,那三个月,其实是真正融合那个名叫苟日新的记忆,如果没有苟日新那些稀奇古怪,花样百出的想法,凭原来胡骄的那种心性,怕是很难熬得住。
要么精神崩溃,要么蒙冤受难。
说起心得?
胡骄一边思考,一边试着用语言掩饰,“那三个月吧,最大的心得,学会了一个人的天长地久。”
铁向前愣愣地看着他,这叫心得?
“难道你之前还想跟人家老婆一起天长地久?”铁向前忍不住打趣胡骄暗恋刘洁的事情。
“骄骄,跟叔说说,你跟刘洁不会……真有事儿发生吧?”
胡骄严肃地看着铁向前,反问道:“你认为呢?”
铁向前笑得有点阴暗,“我看吴昊对你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能让一个男人如此记恨另一个男人,无外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胡骄耸肩,眼角嘴角一起往下拉,这个动作是苟日新骨子里带出来的痞子相,刚酒醒那会儿胡骄曾在吴河镇党政联席会上展示过,后来禁闭三个月,渐渐被克服,也没人欣赏。
没想到现在又冒出来。
铁向前摇摇头,“骄骄,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屡遭大变,可能你的心态中已经产生一丝玩世不恭,不过,我还是那句老话,当领导干部,要有领导的威信。”
胡骄哑然失笑,一伸手揽过铁向前的肩膀,“谢谢铁叔。在你面前,我不用装得那么累。”
铁向前摇头,“要养成一种习惯,上位者的习惯。”
胡骄无奈地叹口气,“铁叔,人生几十年,何必戴着面具活给别人看?别人尊不尊重,不是由个人官职大小决定的。”
眼见铁向前要驳斥他,胡骄急忙示意话没说完,“当然,我承认你说的方法更直接、更容易,可以在短时间内,更好地开展工作。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要人真心服你、怕你,靠什么?”
铁向前微笑,“权力。”
胡骄指指坐下的沙发,又指指脑袋,“屁股决定脑袋,在一定的高度,哪怕是头猪,下边的人也不敢随意轻侮。我自认为,还没蠢到那一步吧?”
铁向前看着胡骄,过了几秒才笑起来,拍着胡骄的肩头,“是铁叔着相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各人有各人的处事方式,铁叔相信你!再说了,吴昊走后,在仝县,连李长生也不敢跟我顶牛。呵呵,这次你下去,我再没顾忌。”
两人慢慢将话题扯到仝县的发展上,铁向前跟随李明勇时,非常了解市里当初针对仝县的发展思路,如今田富民的施政主张,更是放松手脚,任由下边的县级班子发挥,只在大方向上加以引导。
田富民看重经济效益,完全忠实于“不管黑猫白猫,抓着好鼠的就是好猫。”
只要不违反大的原则,引发较坏的负面社会影响,田富民通常采取信任、鼓励、支持的态度。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现在的干部,国家刚从运动中挺过来,人人自危,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抱着少干少错,不干不错的心态混日子、打马虎眼。这种思想要不得!干错了不怕,怕的是什么都不干。”
所以铁向前和胡骄二人,在田富民的这个指导思想下,一拍即合,仝县未来三年的发展,将以经济建设为主,最好是以部分国有企业、集体所有制企业为改制试点,摸索、制订一套仝县经济建设模式,迅速打开局面。
所谓万事开头难,要想发展县级经济,首要问题还是交通。
凤凰作为内6高原城市,只有走公路、铁路、航空的交通发展路线。
铁路得看国家规划,地方上没办法左右。航空更不用说了,凤凰的机场只有一条跑道,一架载客四十人的小飞机,半月飞一次省城南湖。
所以重点还是在公路建设上。
发挥仝县的地处红江、凤凰两市交界的地理优势,主动跟打通连结两市的交通命脉,结合自身的资源优势,从而拉动仝县经济发展。
不知不觉间,新闻联播结束,门铃响起。
铁向前起身开门,亲热地挽着挽着姜开贵走进客厅。
“哈哈,姜大秘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姜开贵挽挽袖子,三人一起动手摆碗筷上菜,嘴里却没闲着,“铁哥,别跟着洋人造反,我不过走在你的老路上,要说凤凰头号大秘,邓副第一,你第二,我?什么也不是。”
铁向前端着一盘花生米,顺手拈了一颗丢进嘴里,边嚼边哼哼,“谦虚了吧?正是因为我在你的位置上呆过,知道大秘书的作用,这才频送秋波,暗送马屁,你别不识好歹。”
胡骄不等姜开贵说话,拧着酒瓶大笑,“姜哥如今鸿运当头,利官近贵,在凤凰人气无双呐,铁叔,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姜开贵放下手里的鸡汤,两只手揪揪耳朵,“你们呐,少拿话恶心我,我算明白省委打发胡骄下来的用意了。一个狼,差个狈,现在正好,成一家人呐。”
铁向前绷不住,哄然大笑,接过胡骄倒满的酒杯,伸手示意,“来,举杯,欢迎仝县狈狈。哈哈……干。”
三人碰过一杯后,姜开贵用筷子指向胡骄,眼睛去看着铁向前,“知道现在这人有多金贵吗?”
铁向前点点头,“略有耳闻。”
姜开贵边吃边说,显得有些含糊不清,“自从李老师出事之后,田书记念叨胡骄的频率,三天一小念,五天一大念。要不是省委指名他到仝县,哼哼,估计我现在得跟他换换。”
铁向前嘿嘿一笑,“田书记这叫做梦讨媳妇。吴秘书长和省长都没抢着的人,哪会轮到他?你今天晚了一个多小时,说说最新动向。”
姜开贵迎向他的酒杯,满脸怨恨地说:“还不是为了胡县长,省委的意思很明确,怕他年纪不够,难以服众,所以不设县长。你听说过这种事儿吗?为了他一个人,生生把县长位置腾出来将就?摆明了熬资历。唉……今天下午,讨论骄骄的党内职务,增补为凤凰市委委员,仝县县委委员,县委常委、副书记。副县长主持仝县政府工作。没天理啊。”
铁向前扯扯嘴角,咽下嘴里的鸡肉,“不如直接加个代理县长,这不省事儿吗?有没有提到蒙启发?”
蒙启发是仝县县委常委、政府常务副县长,现在胡骄的职务跟他重叠,凤凰市委不会让他心里抱屈,也是为了给胡骄腾位置,肯定要把他调走。
姜开贵点点头,“还算不错,调明江县委副书记,原来的副书记张学书退到人大。”
胡骄在明江县呆过,现在的书记还是陈昭,张学书是原来的管干副书记,明江的三号人物。
听说张学书退到人大,胡骄忍不住插话,“这下老蒙有事干了。”
铁向前和姜开贵同时莞尔,陈昭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现在市委里排上号,有人暗地里诽谤陈昭是明江的土霸王,蒙启发调过去能有好果子吃?
有陈昭这么强势的人压着,名义上的管干副书记,怕是没什么作为。
不过,始终比常务副县长进了一小步。
姜开贵看向胡骄,忍不住叮嘱几句,“骄骄,现在田书记对你的态度……怎么说呢?又爱又恨,既羡慕又嫉妒。”
胡骄眨眨眼,继续给两人倒酒,“你约我吃饭就是为了说这个?”
姜开贵点点头,“主要是提醒你,老实在仝县呆着,少跟李老师的那些学生掺合。”
胡骄与铁向前相视一笑,“我呢,可能年轻识浅不懂事,我妈那些学生,能坐到副处级的,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吧?”
姜开贵示意两人喝酒,“没事,田书记也不是鸡肠小肚的人,很多事,人吓人,想象嘛,要么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要么想得太困难。这点,我觉得田书记是个很客观的人。”
铁向前摇摇头,看向姜开贵,眼睛眯着,“姜秘,有话不妨直说。”
姜开贵愕然的表情并没有骗过两人,随后略略显得有些尴尬,“铁哥目光如炬……”
“明察万里!”胡骄接过话,言罢大笑,指着酒杯说,“罚酒一怀,这才多长时间呐?以往冲劲十足的姜哥,怎么变得虚伪了?”
铁向前不说话,脸上始终保持着笑意,他能体会姜开贵的心情,更能准确把握住姜开贵的心意。
经过铁向前逼迫,姜开贵只得举起杯子,一干而净,倒过酒杯示意滴酒不漏,“以后,我姜开贵,是你胡骄的人。”
话音刚落,胡骄已经骇然失色,铁向前面色古怪,大刀老五,冲劲十足,名不虚传啊!
姜开贵没看胡骄,盯着铁向前,这种目光让铁向前不安,仿佛面对一头狼,他在窘迫中慌乱不已。
姜开贵没笑,非常严肃,胡骄还震惊于刚刚的表白中,他不是小孩子,这样摆明心态拜山头的事情,在干部圈子中向来是禁区,这个态度一端正,往后胡骄不管出现什么状况,姜开贵必然跟着受牵连。
如果胡骄不幸,姜开贵即便再有能力,也不会有人敢用。
谁要用,也得考虑他的可靠程度。
铁向前慢慢镇定下来,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回应姜开贵,“我等着喝骄骄的喜酒呢。”
这话也相当于明示,姜开贵很满意,两人间打成平手,主动帮铁向前续酒,无声中,两人一饮而尽。
胡骄觉得自己被人当成了隐形,有种被漠视的无奈和欣喜。
姜开贵的态度让他意外、错愕,而铁向前,李明勇和父亲胡建国共同拉起来的县委书记,同样隐晦地表达了心意。
胡骄心情激荡,他想起王建新说过的话,堂堂正正开展工作,拉拢一部分有能力、有眼界的朋友,共谋发展。
铁向前的话表明自己的心迹,他是李明勇一手提拔起来的,胡骄又是老领导的儿子,即将成为李明勇女婿,所以他说等胡骄的喜酒,无疑表明,以后他将毫无二心,全力帮助胡骄。
抬起酒杯,胡骄激动的神色逃不过两人的目光,相视一笑,对这种效果相当满意。
这是继王建新之后,在胡骄面前公开表态支持他的两个处级。
“铁叔,姜哥……一切尽在酒中,我干了!”
酒入喉中,卷起一股热流,直冲心底。
铁、姜二人跟着干杯,三人间变得热烈起来,却不再提与工作相关的话题,聊时局,聊凤凰的干部逸事,还有必不可少关于女人的话题。
胡骄从苟日新记忆中拿来的荤段子层出不穷,逗得其他两人连连暴笑。
说一个性学专家开讲座,到场的人不少,专家提出一个观点,次数与幸福感指数成正比,就是说次数越多,人的幸福感越强。
为了证明这个观点,专家在现场进行调查,让三天一次的人举手,结果举手的人大多面色红润,表情轻快。
一直到请一年一次的人举手,全场只有一人,此人脸色潮红,神情激动地站起来,显得特别兴奋。根据此人的表现,在座的开始质疑专家学说,于是专家问,你为什么如此激动?
那人不断地摇手,就是今天!就是今天!
铁向前笑趴在桌上,指着胡骄大骂缺德,姜开贵则毫无形象,不断砸桌子。
当晚三人大醉,姜开贵被妻子接走,胡骄睡在沙发上,铁向前滚到儿子房间,吐得满地污秽。
第二天起来,两个仝县父母官相对苦笑,铁向前打电话请保姆赶回来打扫卫生,他则提前回到仝县准备布置。
胡骄到市委,邓生泥已经在市委的小餐厅要了早点,这次下去宣布胡骄的任命,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
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黄玉。
胡骄很意外,看着体态丰盈性感的黄部长,那种成熟般的风韵,让人兽性萌动。
宣传部长陪同下去?
为什么不是组织部长?
胡骄心头的疑问,很快被邓生泥的介绍打消,“黄部长是提前熟悉工作,经过市委推荐,省委考察,黄部长拟将出任组织部长,任命与新来的高市长共同宣布。”
胡骄压下心头的惊疑,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这位熟妇,仙人放屁,非同凡响。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从宣传副部长一路成为实权在握的组织部长。
黄玉仿佛看透了胡骄的想法,主动伸出手,胡骄握住,真诚的祝福,黄玉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还是泛起了几丝细纹,“骄骄,上个月我在省城跟你爸和李副省长见过,可惜走的匆忙,没来得及会会我们的大才子。趋此机会,我央求邓市长搭个顺风,你不介意吧?”
明白了!
黄玉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放开胡骄的手,脸上透出亲切温和的笑容。
胡骄忍不住埋怨昨晚的两个醉鬼,这么大事情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这倒是错怪了铁向前和姜开贵,不是他们不提醒,而是黄玉特别交待过。
“我怎么敢介意呢。黄部长的大驾,可不是一般人请得动的,往后在工作中,您要多指导,多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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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oo9-1o-22
刘铁树再次整理一番办公桌上的文件,心里微微遗憾,刚刚碰到棵大树,以为自此一帆风顺,没成想一年不到,人事更替,吴昊跟胡骄二人交错往来。
刀光剑影啊。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回想起今天干部大会上,新来的副县长胡骄的表态发言,刘铁树几乎怀疑,自己活在梦中?
那个当初略略狼狈,见县长前还要梳洗打扮的青年,如今竟然独掌县政大权。
吴昊是从省督察处下来的,现在又回去了。
胡骄是从仝县去督察处的,现在又回来了。
刘铁树心情黯然,忿忿不已,仝县政府成了省委办公厅督察处的茅坑么?你来拉一回,我来蹲一次。
胡骄仍然清瘦,精神状态极好,嘴角含着微笑,看向会场的眼神透着一股子玩昧。
“都是熟人了,在座的,我不用再走过场吧?来之前,我想过很多……仝县要致富,该如何发展呢?我年青,工作经验不足,这个问题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要靠在座的各位,你们是老仝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希望我们一起,在仝县的历史,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刘铁树听过一遍,没有刻意去记,但这段话,却生动地在脑海中响起,一字不漏,一字不差。
想起初见胡骄时,那个拿着梳子,神情不安,手忙脚乱时的样子。
刘铁树微微叹口气,再次整理一遍桌上的移交手续,坐在椅中开手捧茶杯,静静地发呆。
按惯例,前任用过的秘书,继任者通常不会继续任用。但这次吴昊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提前把刘铁树安排出去。
也许时间太短,来不及安排。
也许他忽略了刘铁树。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刘铁树现在的情绪相当低落。
胡骄进来的时候,刘铁树还在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有人影晃过,本能地站起来,散乱的眼神,足足过了好几秒才聚集,对自己这种表现,刘铁树满脸无奈,“走神了,县长请坐。”
边说边推开椅子,习惯性地准备泡茶接待。
胡骄摇摇手,“大姐,好像不欢迎我?”
胡骄看向刘铁树,女秘书脸上几颗淡淡的白麻子,鼻梁略高,眉骨稍突,眼窝有点深,瘦长的瓜子脸,衬出的眼神显得锐利逼人。
并没有直接回答胡骄的话,指指桌上的东西,“我已经做好交接准备。”
胡骄不以为忤,完全无视刘铁树生硬的态度,悠闲地四处打量,“哦。下一步工作有什么打算?”
刘铁树的眼睛追着胡骄的身形,在办公室狭小的空间转动,“听从领导安排。”
胡骄停下来,迎上她的注视,“此话当真?”
“当真。”
胡骄点点头,指指桌上的交接手续,“这些,你左手交右手,自己收拾好喽,把基本情况、数据资料准备好,还有之前吴县长的工作计划,整整好给我报来。”
刘铁树歪歪头,她根本没有想过还能继续担任县长秘书工作,有点难以置信,胡骄不知道规矩?
胡骄笑笑,“怎么?有什么困难?”
刘铁树笑了,手里飞快抽出几份文件递给胡骄,“这是半年工作总结,下一步安排计划,其它资料我稍后整理了交给你。”
胡骄点点头,伸手接过,临出门前再次回头,“大姐,谢谢你!另外,我下一步工作重点是革命教育基地,麻烦你准备一下工程的相关情况。”
脑子里盘旋着胡骄温文尔雅的微笑,特别是那声“大姐”,刘铁树用力地闭闭眼,暗中羞愧之前的怀疑。
胡骄下午没有安排什么会议,早上的见面会后,邓生泥与黄玉吃过中午饭赶回市里。
铁向前下午主持召开党委会,贯彻落实市委决定。
他之前在铁树任职时,虽说来县上的时间少,但县里头头脑脑基本上全认识。
现在他的职务是仝县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副县长(主持政府工作),最关键的是括弧主持工作。
其实已经行使县长职权,市委没有提名他出任代理县长,县委人大这边也不会主动响应。
人大那边走一下程序,任命为副县长。接下来仝县政府将进入空缺县长的时代。
刘铁树三次进入胡骄办公室,除了第一次送资料,第二次第三次都是胡骄叫去的。
有些资料他不太看得明白,比如说涉及到某乡镇干部,或是几个部门联合,要把这些人与事弄清楚,还要考虑台面下的利益关系,最直接的办法,通过秘书了解真实情况。
所以秘书对领导的巨大影响力,往往体现在这些方面。
一个县的科级干部有多少?差不多上百人吧,作为政府一把手,对情况不熟悉,很多时候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秘书的作用,在此彰显无疑。
刘铁树准备交班走人,正是出于这种考虑。
省上和市里相当重视铁树革命教育基地,胡骄来之前,也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基地的事情,本来由他牵头申请而来,现在主政县府工作,继续接手顺其自然。
按刘铁树报上来的资料看,吴昊之前对教育基地的建设十分上心,从工程招标一事上,处处透着吴昊的影子。
教育基地共分三大块工程,扩建红军墓,所有墓地全部采用大理石花岗岩,围绕墓群修建绿化园林、事迹碑文、陈虎将军及红军老战士们的详细事迹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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