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0部分阅读

作品:一泡黄尘|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6 06:40:22|下载:一泡黄尘TXT下载
  我,也许是你自己。

  从此无法开门,

  永远,你关在我心里。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能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令东平看后,眼睛里大方异彩,把眼眵都统统挤出眼眶,“曲阳,没少费你的脑细胞啊,是你写的吗?”一脸的狐疑。

  曲阳回答的斩钉切铁,不容置疑,“怎么不是,句句都是我呕心沥血,凝情聚爱,耗精损命而来,不要算了,我还能拿去发表了。”

  令东平读了几遍,“前几句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曲阳微微一笑,“《三国演义》里有个人物叫张松,张松怀揣西川地理图本欲献给曹操,曹操见张松长得不进眼,于是派杨修去接待张松,杨修拿了曹操所著兵书《孟德新书》给张松显摆,张松看后倒背如流,说这本书不是曹操写的,是战国无名氏所为,这叫过目不忘。你知道曹操听说这件事后说了一句甚话。”

  “说甚。”令东平迟疑了片刻,若有所得,惊喜地叫,“我知道了,曹操说张松这个灰猴有两把刷子,杀之、炖之、吃之。”说完自己笑个不停。

  曲阳强忍着笑,“非也,非也,曹操说张松这个圪泡圪蹴在仡佬里圪撅着屁股圪沓甚。”

  两人都笑翻在地,笑过了劲,令东平又问,“阿瞒到底咋说的。”

  曲阳踱了一个方步,缕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莫非古人与我暗合否?”

  “去,天下文章一大抄,不定你哪抄的。”

  “别管抄不抄,你说行不行吧。”

  “太含蓄了吧,美兮长得如此热烈,你这不温不火,怕是熬煮不下。”

  “热烈的咱也有啊,‘难道我监禁你,还是你霸占我’,怎么样够火候不。”

  “太流氓了。”

  “东平,你看,字里行间有表达对其的爱慕,但不是很完全,这样若有若无,若即若离,怎么理解都可以,万一马屁拍在马腿上,也有个退路,大不了说这是前人的诗作抄来互相交流,也不至于太尴尬。”

  令东平眉头一展,“行啊,曲阳,你现在也是情场高手了,说说,和李冬梅发展到什么程度,要不我给提供点膜啊。”

  曲阳打了令东平一拳,“膜什么摸,摸你的兔子去吧。”

  令东平把诗稿拿过来,用其刚劲的笔法誊抄了一遍,也不具名,直接塞给了任美兮。两天后,奇迹出现,令东平已经牵着任美兮的小手一起晃奶了。

  曲阳看得心痒痒难熬,几个月来,和李东梅可以说毫无进展,只是偶尔在一起,也是讨论功课,甚至是诗词,曲阳感觉照这样发展下去,肚子再没有可供瞎扯的素材,自己非提前阵亡不可。眼看着令东平梅开二度,看得眼热,心热。既然这剂良药如此管用,一次性搞定个任美兮,没准李冬梅也吃这一套呢,想到这,曲阳热血。拿起纸笔连抄五六遍,选了一篇满意的,交给了李东梅。

  接下来的大半天,曲阳都在矛盾斗争中度过,他反复琢磨李冬梅的反应,其中十几种结果都是连朋友也没得做,只有一种是李东梅缓缓地飘过来。

  梦想照进现实,晚自习快下的时候,李东梅果真缓缓地飘了过来,给了一个若有是无的笑,坐到曲阳的身边,曲阳紧张得要命,只有硬着头皮等着宣判。

  李东梅摸了摸兜,掏出一张纸,摊开来,正是曲阳亲笔手书。李东梅盯着曲阳,轻描淡写地问“你这是什么啊?”

  曲阳一想,是什么呢,说是情书吧,既无针对的对象,也没有署名。关键李冬梅态度不明朗,承认是情书有一定的风险。

  曲阳只好说,“看到一首不错的诗,让你看看。”

  李冬梅又端详了半天,“不对啊,前两句应该是‘难道我监禁你,还是你霸占我’。”说完这话,又觉这话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毕竟不雅,顿时双颊绯红。

  曲阳一听,完了,本来想卖弄一下,没想到班门弄斧,现眼了。

  “你也看过《围城》啊。”

  “过年的时候没什么事,翻了翻,你什么时候看的。”

  曲阳一看,已经扯到书上,心里一片坦然,看来有心栽花花不开啊,这是最安全的一种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曲阳没话找话,“你觉这首诗怎么样?”

  李冬梅绯红褪去,“一般吧,这首诗在整部书中是特定场合的一首,如果写的太好方鸿渐还怎么批评这首诗呢。”

  “我也是觉得太过暴露,或者说不恰当才改了两个词。”

  “你改的挺好的,含蓄多了,也更加文雅了。你觉得《围城》写的怎么样?”

  “简直太好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书中比喻句,应用的非常好,也非常形象。”说到这里,曲阳马上想到‘熟食铺子’,‘局部的真理’,任美兮绝对有与之媲美的资本,那将是怎样的熟食铺子般的真理啊。

  “我也非常喜欢,应该近现代写得最好的一本了,只是思想性不够突出,我最喜欢其中文人的雅,淡雅清新。那这是你写得了。”说着,李冬梅一指被当作诗的情书的下半部分。

  曲阳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是抄的。”

  “曲阳,你知道吗,古时候专门有一种诗,叫集唐。”

  “什么集唐?”

  “就是把不同唐诗中句子拿出一句来,然后组成一首新的诗,并不改变一字一句,只是打乱了重新组合,却表达了新的含义,还要合仄押韵。”

  “还有这样的诗,我感觉作这样诗的人一定非常不容易,最起码得对唐诗熟悉的不能在熟悉,没准这比创作一首都费劲。”

  “那当然了,不过古人上学都在背书,拿出任何一个参加过乡试的古人,他诗词歌赋的水平一定比我们强,反倒是我们,孤陋寡闻。所以,你这首姑且算作诗吧,一首集现代诗”

  这时,晚自习下课铃已过,同学们早已蜂拥而散,跑了个精光,曲阳也没有了继续讨论的劲头,既然两人重新高尚到诗词歌赋,阳春白雪,那些风花雪月岂不格格不入,只是看着李东梅的兴头不减,才勉强应付着。

  “这么说,我这也属于创作了。”

  “应该吧,你也进行你的思考了吗。”

  “我哪有什么思考,我就是进行了一个简单加法。”

  “后面的诗是谁写的,徐志摩吗?”

  曲阳不耐烦地站起来,“难道中国写诗的只有一个徐志摩吗!我们还是走吧,一会儿宿舍该关门了。”

  李冬梅只好起身,把桌子上的纸折叠了,拿在手里。

  “你要他作甚,丢了吧。”

  李冬梅淡淡一笑,“留着,这是证据。”

  曲阳拉灭教室的灯并关上门又扭上锁,可是门里并有人,只有空朗朗的黑,钥匙也不能丢,否则真的将从此无法开门,明天还怎么上课。

  曲阳灰心丧气,爱情之花尚未开放而中道崩殂,只落得个闲愁万种。冷不防李冬梅忽然回头在曲阳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说了句“我也喜欢你。”转身跑开了。

  曲阳立在原地,一头雾水,一时想不出个头绪,但那一吻是真实的,虽只有一刹那的接触,却深深的颤动了自己。他又开始怀疑,说的是我也喜欢你,还是我喜欢你呢。如果是我也喜欢你,那自己那封像诗的情书不就成了自己的表白了,如果不是,那是李东梅向自己表达爱意,还有拒绝的余地。可分明是说的我也喜欢你,那份信真的成为证据了。

  曲阳一路忽忽悠悠脚不着地飘到宿舍,蒙头大睡,醒时梦里无处不在那一吻的甜。

  第二天,遭遇倒春寒,天气异常的冷,曲阳一只手拽着领口往教室跑,一只手拿着一本书,门口碰到令东平,曲阳哈着热气,“东平,我那诗作怎么样?”

  “怎么样,差点被你搞砸了,美兮首先怀疑不是我写的,

  “不带这样的,洞房里骂媒人。”

  “好吧,不过比贾迪写得强,美兮跟我说,贾迪前两天也给她写了封信,满纸什么爱啊,情呀,一会儿上吊一会儿跳河的,那个恶心,别提了。”

  “哈哈,一箭双雕。”

  “什么一箭双雕?”

  两人刚好走到教室中间,火炉子烧得通红,漫射着热气。贾迪看着令东平,“体委,给加点碳。”

  令东平看着贾迪,“你怎么不加。”

  贾迪面无表情,“加个碳,又累不着你,有点公德心。”

  令东平没好气,“要加你加。”

  曲阳看气氛不对,加个碳而已,“算了,我加。”说着伸手去拿碳箱里的铲子,“嗤啦”一声,一缕白烟从曲阳的手中冒出,一股燎毛烧肉味道,曲阳“啊呀”一声,扔了手中的铲子。脑海中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嘴了骂了一句,“透你妈”,左手的书向贾迪打去,贾迪本能低头一躲,曲阳的右手已不顾疼痛,攥成复仇的拳头打在贾迪眉骨上,令东平也扑过来,两人一通狂轰乱炸。可叹贾迪也是准备不足,坐在座位上,不得伸展,以至于多处挂彩,泛着鲜红的颜色。好在,上课铃及时响了。

  曲阳回到座位,伸手看了一眼掌心,但见一个椭圆型的焦糊白圈斜在掌中央,有点像旧时王爷马屁股上的烙印,刺得眼睛生疼。

  第十六章:萨托二县没好人

  第十六章:萨托二县没好人

  转眼到了第一次预选的日子,张老师说,这中考有点像中状元,也得乡试、会试、殿试,要想金榜题名,得连过三关。这考试过三关好歹是读书人的本分,无非舞文弄墨,没有兵戈之争,不会丢了性命。但要去土默特右旗预选,却必须硬着头皮愣闯。

  曲阳早听人说过,这‘萨托二县没好人’,到处是土匪流寇,这萨县是土默特右旗以前的名称,虽然更名已经许久,但老百姓有固守传统的本分,依然把她叫萨县,就像我们的小名,叫着总那么亲切。村里也到处流传着萨县人各色的灰,也津津乐道去往萨县路上的麻花窑大桥的凶险,据说,有一支祖国的未来----青年朋友们组成的桥头部队,常年义务驻守在麻花窑大桥上,负责检查,税收,只是没有上缴而已。曲阳听得害怕,心里想着麻花窑大桥的雄伟及万夫莫开,足可以媲美走西口的必由之路----杀虎口的险峻。

  临行前,曲老三夫妇又再三进行了一番安全教育,直到让曲阳充分认识到土默特右旗的冷酷,并以此为理由只带了为数不多的几十元钱。曲阳彻底被吓到,现在,在他眼里,土默特右旗是十殿阎罗设下的迷魂阵,大有有去无还的可能。无可奈何下,也只好鼓鼓了胸膛,颇具风萧萧兮黄河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义无反顾。令东平他们从容自若,倒没看出有什么紧张,一脸的不在乎。为了保险起见,曲阳把十元钱悄悄地塞到鞋垫下,忐忑地跟着令东平他们一起上了路。同行的有林媛,赵克强,还有新收甜心----任美兮。

  一辆大班车裹挟着烟尘,戛然而止在路边,一位精瘦的男子跳下车,把曲阳几人一股脑推进车厢,现在曲阳终于理解什么叫鱼贯而入了,是面对一种强大力量的不由自主般的欲罢不能。

  人还未站稳,那汽车咳嗽几声,哆嗦了几下,撅着屁股打着饱嗝已经向前窜出了几十米,沙石路上瞬间卷起一泡黄尘,涂抹去刚刚走过的路,消失在一片灰蒙蒙里。曲阳哪里知道,在这一泡黄尘通向未知的路上,越走越远,终将难以回头,再也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车箱里已经挤满了各色人等,拥塞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个个灰头土脸,像极了一盒大大的沙丁鱼罐头。一位带孩子的大嫂,居然袒着不白的奶坐着哺||乳|,汽车向左一拐,人群被甩向右边,那孩子倒也不含糊,使出了吃奶的劲把个奶揪得老长。令东平示意一下曲阳,曲阳笑笑,把头转向车外,免得在精神上亵渎了那位妈妈。

  今天的这辆大班车不只是吃得饱,想来喝得也不少,不时地左摇右晃,为了防止被甩出车外,给路上的行人带来意想不到的伤害,曲阳他们只好拼命地抓住顶棚悬着的横杆,宛如晾晒着的风干肉,随车摇曳。林媛叉着腿倒也稳当,任美兮胸部超标,重心向上,一时难以找到平衡,只好紧靠着令东平。林媛拉了一下曲阳,斜视了任美兮一眼“什么样子。”此时的林媛好似在食堂打饭,眼看轮到自己了,又被插队,是一种美味就在眼前,仅差分毫的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曲阳不好明确表态,只好胡扯,“挺好的啊,郎才女貌。”

  “什么郎才女貌,我看豺狼虎豹,屎壳郎扒大粪----臭味相投。”

  赵克强努努嘴,旁边的双人座椅上坐着一位年青后生,另一个座椅被塞满被褥的编织袋所占据,还凌乱地放着几件瓦匠的工具。曲阳鼓鼓了勇气,怯生生地说,“哥,你稍让一让,让我们坐一下。”

  那人看了曲阳一眼,“你认错人了,我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

  曲阳的脸霎时红得像个熟透的西红柿,随时有破皮的危险。赵克强还不住地挖苦,“你早上吃蜜蜂屎了,这甜。”

  令东平挤过来,一脸的冷峻,伸手一推那人的肩膀,“来,你往里坐。”

  那人看着令东平,令东平也看着他,恰是一对斗鸡,那人坚持了一会儿,说道,“我行李没地方放。”

  令东平也不言语,拿过那人的行李塞到座位底下,那人几次想开口却终未开口,令东平让任美兮坐在座位上,得意地看着曲阳,曲阳一挑大拇指,“你行,够硬”。

  任美兮拉拉林媛的手,“咱俩一起坐。”

  “不用了,你坐吧,要不让令东平和你坐下。”林媛酸酸的,好似尚未熟透的梅子。

  令东平有点不好意思,“你俩坐,不容林媛分辨,直接把她按到任美兮的腿上。”

  渐渐地有人开始小声的嘀咕,“今天这车怎么了”,“司机是咋开的……”,见背后讲话也没有遭到打击报复,调门增加了许多,“师傅,能不能开慢点”,“甚怂车”,“下次再也不坐了”……。曲阳看着令东平,“东平,这是不是应该叫怨声载道!”。

  令东平还未回答,司机以更大功率的腔调喊,“瞎嚎甚了,悄点哇,不想坐的下去。”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怨声载道不成立了。

  终于有位不怕死的老大爷颤抖着说,“哎,娃娃,晃得大爷恶心,吐在你车上呀。”

  司机回头看了大爷一眼,声色俱厉道,“不要吐在车上,吐在车窗外,这烂怂路不晃行了,尽圪洞。”话音未落,人群被颠上顶棚,那孩子幸好有奶揪着,才未脱手,大爷倒也听话,半个身子悬在车外,吐了个稀里哗啦,奈何杯水车薪,丝毫不能扑灭翻滚的烟尘。

  前方有人招手,汽车放了个‘屁’停在路边,上来的人看着人多,想要下去,车门已经关闭,绝无再开的道理。可是这破车一路上闪躲腾挪,扭屁股扯着了蛋,撂挑子不干了。司机师傅也不是好惹的,来个破口大骂,意思是要把鸟儿插到这汽车的某一部分抽动一番方后快,这车面皮娇嫩,终于忍受不了司机的肆意凌辱,才不情愿地再次上路。

  到了麻花窑大桥,司机停了车,喊了句“路上不停了,下来上厕所。”说完,自己先跳了下去,走了两步,迫不及待地拉开裤裆,想来刚才与这钢铁娘们搞得不爽,需要手动解决一下。列宁同志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男人们纷纷响应号召站到路边就地尿尿,更有个别有艺术细胞者随手晃动一番,地面上呈现出各种不规则几何图案。

  曲阳惊讶地问令东平,“这就是麻花窑大桥。”

  令东平说,“是啊”,说着也打开了水龙头自顾自在艺术的海洋里徜徉。

  曲阳仔细端详了一番,这赫赫有名的麻花窑大桥居然横亘在一条小渠上,宽不足三米,长不到五米,下面流着一股浑黄的水,这让曲阳想起小桥流水的诗情画意,实不知这大桥二字因何而来。

  桥上也没有梁山弟兄,倒是有几位贯看秋月春风的老汉立在桥头领略着麻花窑大桥的‘雄浑’,叨拉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古今多少兴亡事。

  有道是火车不是推的,汽车还是可以推一推,否则它只在原地喘气,没有迈步的迹象。人多力量大,汽车骤然来了脾气,一股黑烟喷在令东平浅色的裤子上,像是血干了的膏药旗。路漫漫其修远兮,也有走完的时候,终于这辆汽车不辱使命,把散了架的人们送到土默特右旗的南门,大家随意地装配了一下,好歹还算个人形。说是南门,既没有门,也没有门框,时间的久远,已经把这一名称抽象成一个地理范围。

  从南门看去,土默特右旗平房成林,只是屋顶上的电视天线架更多一些,倒是不远处的大青山看得更加分明,细致到石头的纹理,走向。

  令东平挥手召来一辆出租车,一辆马拉的平板出租车。那马儿戴着红红的缨子,镶着金边的鞍韂,昂着头,“嘚嘚”地走在土默特右旗大街上,样子神奇极了。无处不在散发着一种农转非马匹的社会主义优越性。

  大街上到处都是四面八方赶考的学生,迎街的路口也到处都是招揽学生的房东,这可能是比较早期的学生经济了。他们找了一户人家,租住两间房子。房东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住中间的一间,两边刚好男生一间,女生一间,论人头收费。曲阳开始惊讶于这城镇的冷暖,要走在将军乡的任何一个村庄,搭个马车、牛车、四轮车,断无收费的可能,即使半路投宿,主人甚至会邀请你睡到同一铺炕上,这同样的东西,挪个地方,立马创造了经济价值,却缺少了人情味。

  中午时分,大家找了一家小饭馆,一进门被苍蝇推了出来,大家一核计,不能屈服于小小的昆虫,岂非成为人类历史上的笑谈。抱着不给全人类抹黑的主人翁责任感,决心冲一冲这苍蝇阵。苍蝇善于飞行而不善于爬,于是大家猫着腰顺利钻进饭馆,幸好不是钻出,否则有‘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的’的鄙夷,而苍蝇还在头顶上傻呵呵地盘旋,人类又一次依靠智慧战胜了动物,可喜可贺。别看饭馆不大,牌子可不小,临街的玻璃上赫然书写着‘南北大菜’的字样。同学们不敢面对那些大菜,只好要些小菜,然后每人一盘炒饼。别人不知道,曲阳可是第一次下饭馆,第一次吃到炒饼,留在回忆里的只有香甜,全然忘了苍蝇的高空轰炸。

  吃过饭,曲阳说想去看火车,大家只好跟着,在北门立交桥,曲阳第一次看到火车飞驰而过的身影,由于听村里的大人说,火车过来的时候吸力巨大,可以把人吸到车底,所以曲阳躲得远远的,生怕中了这钢铁怪物的吸星大法。

  曲阳缓缓地说,“这火车要是能站起来,跑得就更快了。”

  令东平说,“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需要进化出直立行走。”

  林媛说,“不要在这里冒傻气了,你瞧路上的行人,怎么看我们呢,连个火车都稀罕的不行,一看就是土包子。”

  然后大家相跟着,挨个看考场,曲阳在三中,令东平和任美兮在二中,林媛和赵克强在一中。路上又碰到牛换小及几位女生,遂一起回来,曲阳暗暗地想,李冬梅在哪里,怎么没看见,却又不好意思打问,只好隐藏在心里。

  一夜无话,却动静不断,女房东时而哼哼唧唧,时而声嘶力竭,明显地痛苦不堪。令东平和赵克强跳下地,把耳朵贴在墙壁上,表情复杂,虽春秋笔法难以描绘。牛换小从被窝里探出头,“打架有甚好听的,要不过去拉一下。”说完接着蒙头大睡。曲阳按捺不住,听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下身顿时坚挺异常,慌忙上炕,用被子遮掩起来。

  令东平和赵克强压着嗓子嬉笑着要拉扯对方的内裤,曲阳在被窝里幸灾乐祸,“你们俩灰猴起反应了。”旨在撇清自己面对情se毫无反应,是正人君子的典型。

  第二天早上,女房东打扮一新像是要再次出阁,林媛跑过来,“这个女人一黑夜被打得鬼叫,你们瞭,也不严重,没见头破血流。”

  令东平只好说,“打架了吗,我们睡得不知道。”

  “曲阳,你听见了吗?”

  “没有,你做梦呢吧。”

  林媛一撅嘴,“真是一群死猪。”转身回去洗脸。

  上午考试还算顺利,曲阳把会的全都答上了,不会的也全都答上了。只是看着别人冥思苦想,自己提前交卷会在精神领域里有打低分的危险,只好再检查一遍,可是无论如何不能静心,满脑子尽是女房东的蜂腰细腿,滛声浪语,幸好有下课铃响,才中断了曲阳的心猿意马。

  路上满是鸟雀散的学生,有的欢笑,有的跺脚,曲阳有的只是内疚,想来既然和李东梅拉了手,亲了嘴,却被女房东无心的叫唤所吸引,看来自己心有不专,感情似乎已经出轨。然后开始想李东梅不知考得怎么样,见面说点什么,好抚慰内心的愧疚,可是女房东的大腿还是不时地冒出来。一个没注意,和相向而来的梳着中分头的年青后生撞在一起,那人憔悴不堪,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捂着耳朵痛苦地哼哼。曲阳先是一惊,随后是害怕,他看到,本来应该澎湃在胸膛的鲜血却顺这中分头的脸颊流下来。脑海中李东梅的形象瞬间解体,大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曲阳蹲下来,“哥,怎么样?”

  “怎么样,你看血流成个甚,你这个家伙走路不看路,估计把爷耳朵撞聋了。”

  “哥,咋碰到耳朵了,好像没碰你耳朵,再说,你不是能听见吗?”

  “爷正拿着个棍棍掏耳朵了,灰你妈逼,一下撞上来,还咋碰的。”

  “那咋办呀。”

  “咱办,去医院,给爷看病。”中分头面目狰狞,口气硬的可以戳破裤裆。

  “我,我是来考试的学生。”

  “学生哇凭球了,碰了人就得赔。”

  不大功夫,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圈人,还有人在外圈探头探脑,不住打问,“咋了,看甚了。”挤进来却不吱声,面无表情地看。曲阳惊恐不安,不知如何收场,眼泪甚至要喷薄而出,只是碍于眼皮的不住挤压,才勉强蛰伏在眼眶里。

  中国到底进步了,鲁迅先生笔下的看客中有人不在沉默,一位留着圈脸胡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关切的询问。

  “后生,你不要吼喊,把人家娃娃吓坏了。”曲阳有久旱逢甘霖的激动,有他乡遇故知的温暖。

  “你哪的人,家在哪?”

  “我将军乡的,我来考试的学生。”

  “后生,你看他也是个学生娃娃,要不这样吧,让他给你拿点钱,我跟你去看病,不够了我贴,你看行不。”雷锋啊,您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行,让他赔我钱。”

  曲阳赶快把兜翻出来,“我就二十七块四毛钱”

  圈脸胡接过来,塞到中分头的手里。

  中分头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全然忘了受伤的耳朵,“不行,连挂号也不够。”

  圈脸胡看着曲阳,“娃娃,叔叔帮你说话了,那两个钱确实不够哇,你再给掏点。”

  曲阳恳切地说,“叔叔,我真的没有了,不信你搜。”

  圈脸胡当然不信,上来把曲阳的兜摸了一遍,“后生,真的就这么多,快就这样吧,我跟你看病去。”说完,扶着中分头快步如飞而去。

  曲阳站在那里,木然无语,向不幸的受害者表示愧疚,向离去的古道热肠的圈脸胡报以感激之情。看客们默默地看着曲阳行注目礼,然后离开,看着,然后离开,简直就是一场盛大的遗体告别会。‘遗体’动了动,在众人的目光中,飘然而逝,两行热泪再也控制不住,嘴角一阵阵地咸。

  曲阳回到租住的地方,令东平过来说,“我还以为你丢了,再不回来,我们该找你了。”

  “我最后交的卷,出来的晚。”

  “你吃了没有,我们等不上你,吃过了。”

  “没吃,不饿。”

  “早起还有两个焙子,你快吃哇。”

  曲阳拿着焙子,看到牛换小爬在炕上,似乎在哭,“他咋了?”

  令东平拉了曲阳出来,压低声音说,“牛换小让人给骗了。”

  “咋骗了。”

  “他走路撞了个人,把人家耳朵碰破了,就是那种专门讹人的人。”

  曲阳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聋了,“讹人的。”

  “土默特右旗尽讹人的,牛换小没见过这阵仗,钱也让掏走了,还让踢了几脚......”后面令东平再说什么,曲阳聋的完全没有听见,此刻再无眼泪,只有心在滴血。

  曲阳上炕脱鞋才想起鞋垫下的十元,惊喜若好似看到救命的稻草。牛换小不然,逢人便讲他的土默特右旗历险记,好歹同学们良心未泯,岂能把牛换小丢给这个无情无意无义的地方。

  成绩公布,结果还算不错,大家悉数过关,只有赵克强等人落选,回家也没有事干,赵克强反倒天天来,也没有了以前的自由散漫。

  张老师说,这第一次预选只是过筛子,去掉圪渣,这第二次预选上的可是细箩,剩下的是精选的英,也就是精英。能过第二关,这一只脚基本上就跨进院校的大门了。

  一时间,学习风气骤浓,人人点灯熬油,睡得比猫头鹰晚,起得比鸡早。初三的功课本来早在去年已经上完,现在只是在复习。曲阳说,此地什么都落后,只有初三年级的课程超前,最起码超前半年。

  人家点灯,曲阳也点灯,人家熬油,曲阳也熬油,人家把功夫用到熄灯前,曲阳把功夫用到熄灯后。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李东梅聊聊天,拉拉手。初中找对象有如解放前的地下工作,随时有面对的血雨腥风的可能,可总有人义无反顾。

  这天晚上,曲阳最后一个回到宿舍,宿舍已经鼾声如雷,各个声部的都有,音色也很好,有着乡村的清纯,现在有一个词专门用来形容叫原生态,只是大家没有统一的节奏,显得杂乱无比,继而让人有暴力的冲动。

  曲阳点了一支蜡,脱衣睡觉。牛换小睁眼问,“几,几,几点了?”

  曲阳忽然坏水泛滥,急忙往上穿衣服,“四点多了,你还不起?”

  牛换小倒也痛快,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去教室学习。曲阳躺在被窝里等了一会儿,不见牛换小回来,困意却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来,挥之不去,遂吹灯拔蜡,赴南柯太守之任而去。

  第二天,曲阳起床上学,牛换小却酣睡不醒,曲阳推了牛换小一把,学着牛换小的结巴说道,“牛,牛,牛换小,你,你再不起,你,你,你迟到了!”牛换小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教室里早已经热火朝天,书声朗朗。半生不熟的方言土语夹杂着普通话背诵着唐诗宋词,还有美国人听不懂英国人不明白中国人更搞不清楚的所谓英语,居然也自称一派,流传甚广。

  曲阳经过李冬梅的桌前被叫住,李冬梅说,“我昨天不是告诉你,让你早点来吗。”

  曲阳一脸疑惑,“怎么了?”

  “没怎么,早点来背背英语。”

  曲阳“哦”了一声打算离开,李东梅又说,“少跟他们瞎混。”

  曲阳心里明白,他们指得是谁,不过一转身,又和令东平坐在一起。

  “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我的工作有眉目了。”

  “去哪?杨圪愣掏碳还是黄河畔搬船。”

  “你就不能看爷好啊,去球哇,不和你说。”

  “说吧,我就是受了点刺激,也刺激一下你。”

  “我爸说,已经活动的差不多了,明年到乡里上班。”

  “那还明年什么,今年去不是更好吗,像你这种上天难觅,入地难寻的罕有人才,早一天上岗,人民早一天早受益啊。”

  “去球,你现在还会不会说人话了。”

  “好,跟你说点人话,我发现你那美兮跟贾迪走得很近哦,小心点,别没等怎么,帽子变了色,头上糊了泥。”

  令东平一脸轻松,“管她呢,我现在是看明白了,什么爱情,纯粹生殖冲动,也就田芳兵让我认真了一回,没想到居然被甩了,你越在乎她,她伤你越深。我现在的态度是,大家玩呗,无所谓。”

  “那就好,我是怕美兮变成妹喜,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别说我,李冬梅也不是省油的灯。”

  “红颜祸水,要不撤吧。”

  “人生得意须尽欢,你只要是高兴的,就是正确的。”

  晌午吃饭时间,牛换小手指着曲阳,脸憋得通红“你,你,你这个害人精。”

  “换,换,换小,我,我,我挖你家祖坟了,还,还,还是断你家龙脉了。”

  “甚,甚,甚是龙脉了?”

  “龙脉都不懂,你的书念到狗肚里了。”

  “哪,哪本书,我咋不知道。”

  “告诉你记住了,《鹿鼎记》中天地会要炸断的那条,就叫龙,龙,龙脉。”

  “你,你,你们尽看那没,没用的闲书,我,我才不看呢。”

  “你,你就知道学习,哪天给你介绍个对象哇。”

  “你不要瞎说,我们才多大。”

  “还多大,不小了,十三十四怂来了,十五十六能抬了,十七十八什么什么,牛同学你有没听过?”

  牛换小脸红的像块大红布,“你说的是甚。”一转头干他自己的事去了。

  过了一会儿牛换小走过来激动地说,“让,让,让你带沟里了,我,我,我在校园中间的路灯下看了半天的书,也不见天亮,也不见有人来,我,我,我一看表,才一点半钟,你你,你,说你害人不,害得我课也误了。”

  曲阳哈哈大笑,“你要是考不住,简直天理不容,天打五雷轰,天天向上,天网恢恢。”

  牛换小也笑了,“曲阳,你,你,你的脑子是甚做的,十个我,我,我也跟不上你的反应。”

  “我的思维是断续的,一截一截往外蹦,而且到处是岔头,组合在一起难免前言不搭后语,你那脑子完全是一条直线,连弯都不用拐,就好比一只眼的和尚偷看女施主洗澡----一目了然啊。”

  “那,那,哪样好?”

  “不知道,你的好吧,比较直截了当,我尽拐弯抹角了,谁也看不清谁。”

  “你,你,你终于谦虚了一回,不过,我,我,我挺羡慕你的,我,我也希望像你那样灵活,可是我,我,我做不来。”

  “谁知道呢,有人说我聪明,也有人说我莲藕做的心----尽是窟窟眼窍,有人夸你简单,直率,当然也有人说你是一根筋。”

  “也,也是,你报什么?”

  “中师吧,中专复读生太多,够呛,你呢?”

  “中师,能捞着个胶皮饭碗再说。”

  胶皮饭碗,一种具有铁饭碗的功能而柔韧性全面超越铁饭碗的新型饭碗,那将是一种不怕摔不怕打的特殊饭碗,可是人民在发明他的时候,忘记了胶皮这东西一般均有毒性,容易吃坏了人,而且还有一个致命弱点----怕火,那将化为灰烬,一无所有。

  第十七章:楞怔甚了

  第十七章:楞怔甚了

  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总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连摔两回。曲阳秉着这条思路,第二次去土默特右旗预选的时候每只鞋里藏了十元,走路基本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有武林高手的机敏,一般肖小之辈根本近不得身,而且像令东平一样携带了秘密武器,一把弹簧刀,尽管还不能确定是否有勇气拿出手,底气到底足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曲阳伸手从鞋里摸出十元递给售票员,售票员居然夸张地搞出个兰花指的造型来个蜻蜓点水,然后用食指和拇指夹着十元不住地打量,眼睛里流露着对钱的尊崇以及对于臭的鄙夷,组合出一个难以描绘的神情,以他售票员的境界尚不能把这二者辩证统一。令东平笑着说,“曲阳,至于吗,把钱藏鞋里。”

  被当众一说,曲阳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自我解嘲,“你不懂,这叫狡兔三窟,你还没见把钱藏到内裤里的”只是没有明说到底谁把钱藏到内裤里,其实是自己的哥哥曲歌,每次从糖厂回来,拆开缝在内裤上的一块补丁,数月的辛劳汗水所得就藏身于男根之畔,据说这也是借鉴于屡遭割兜掏包的工友,后来居然有一款内裤上原装了一个带拉链的兜,想来这一款内裤何等受工友们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