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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一泡黄尘|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6 06:40:22|下载:一泡黄尘TXT下载
  对是回家,旅行的必备良器。

  “有你这穿鞋的兔子吗,到像是仓鼠,把粮食藏得到处都是,小心到时找不到。”

  既然人已经丢了,何方在丢一次,曲阳索性把另一只鞋脱下来,从鞋垫地下又抽出一张十元的人民币,也用兰花指夹了,“怎么样,鄙人还有一张。”

  任美兮捂着鼻子大喊,“曲阳,快拿走,真恶心。”

  林媛看着任美兮,眼角向下斜视,嘴角也向同一个方向一撇,心里想任美兮太能装模作样,只能瞒过男人的女人伎俩。

  “恶心,一会儿就不恶心了。” 曲阳说完,把钱伸出窗外,向着一个卖冰棍的老奶奶挥了挥,老奶奶迅速迈着半大的脚蹒跚过来,期间甚至有跑的冲动,好在别的同行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商机,才轻摇四寸金莲上得前来。

  冰棍被大家一抢而空,任美兮说,“曲阳,等着吃你一回冰棍,可真不容易。”

  “那还恶心不?”

  “恶心什么,钱是钱,冰棍是冰棍,冰棍又不是你那张臭钱做的。”

  曲阳一脸的不认同,“非也,非也,钱是臭的是对的,古人便有铜臭之说吗,所以钱臭是钱的自然属性,可是钱还有另一属性是善变,比如,我那张臭钱买来了冰棍,冰棍却是甜的,所以我那张钱臭与不臭有什么意义呢,老奶奶还要拿这钱去买米买面,有谁又能说那张钱是肮脏的还是龌龊的还是高尚的。”

  任美兮舔着冰棍,笑吟吟地看着,“你现在真能鬼嚼了,你快吃哇,都流了,长篇大论的,谁听呢。”

  曲阳赶快咬了一口冰棍,“理不辨不明,大家讲道理吗,你说呢东平。”令东平笑着说,“嗯,有道理。”

  任美兮瞪了令东平一眼,曲阳继续说,“既然大家吃了臭钱买来的冰棍觉得味道不错,美兮你是不是拿点香钱出来,让我们尝尝冰棍的味道有什么区别。哎,美兮,你的钱放在哪里,不会也在鞋里吧。”曲阳本来想到,既然臭钱放在鞋里,那香钱自然应该放在少女的香香之地,也许在那里,或许钱也会沾染了少女的醇芳。

  只见任美兮在胸前摸索了半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来,其中一张一元的斑斑点点,边缘已经破损。任美兮小脸通红,显然少女的醇芳没有浸染这张钱,到是这张钱有玷污胸部的可能。任美兮把那张一元钱扔在地上,“哪来的钱,这么脏,我没看见,曲阳你笑什么,嘴呲得像洗脸盆似的。”

  “哈,还好,给我留了一点面子,没说是洗脚盆。”

  令东平笑着捡起钱,“钱不分香臭。”说着向卖冰棍的老奶奶挥手。

  老奶奶没有发觉令东平的示意,这一挥手到像是在向土默特右旗说再见,而确实是在向土默特右旗说再见。第二次预先结果出来,令东平,林媛等人悉数名落孙山外,偌大的教室只剩下零星的十来个人。

  上课铃响起,张老师踏着铃声走进教室,手里拿了一沓表格,张老师晃了晃说,“同学们,咱们中考志愿分两步进行,在中考前需要确定报考中师或者中专,应届生可以报考中师或者中专,而复读生只能报考中专,大家把表格拿回家,填好了明天交给我。一旦确定将不能再更改,请大家慎重一些。中师没有选择,只有包头师范学校,中专的具体报考志愿在中考前一周填报。”

  曲阳领了一张表格,骑着他那辆稀里哗啦的自行车回家,这辆自行车还是他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曲老三特意超预算购买,从此一直陪伴曲阳走在上学回家的路上,几年下来,轮子还在,车架也似乎还完整。脚蹬子却不翼而飞,只剩下个中间的螺栓,居然被磨得铮明哇亮,从螺栓蜕变成锥子。外胎没有了牙爪,溜光滚圆,内胎早已千疮百孔而后箕裘百纳,前闸后闸一概中途退休,索性在前轮刮泥板处安一个废旧的鞋底,遇到紧急情况,一脚踩在鞋底子上,鞋底子摩擦前轮,居然也能停得稳稳当当。曲阳想,它日飞黄腾达,这辆自行车也许可以挂在伟人故居内任人凭吊,没准儿还可以附庸出一阕酸文假醋来。

  家里人都不在,只有嫂子小乔挺着个大肚子,有如倒扣着的铁锅,有道是养儿防老,显然养儿比铁饭碗还铁饭碗,是铁锅。院子里是几只离不得妈妈的羊羔子,咩咩地叫着,不住地向大门外张望,常言到有奶便是娘,居然在动物界也行得通,小乔揪了一些苦菜,羊羔子咀嚼的欢愉暂时忘记了妈妈,只顾着争抢。

  “曲阳,你放学了。”小乔脸上带笑,却迷失在一片臃肿之后,一只手不住地抚摸着下半辈子的保障,那口‘铁锅’。

  “嗯,我大我妈呢?”

  “麦子浇二水,施肥去了。”

  小乔说完又堆了一个笑,“你大爹在包头做甚的?”

  “一个厂里管车的。”

  “我说让你哥去找找,让你大爹给找个好营生,这在家种地也不是个办法,你哥人家死气不出,就是不动地方,我说了几次,坚决不去。”说这话的时候,小乔换了一副面容,大有恨铁不成钢的苦大愁深,毫无悔教夫婿觅封侯的空闺幽怨。

  “我大爹也就芝麻大的官,也办不成个甚事。”

  “人家毕竟在包头,不去咋知道呢,也看着娃娃要生了,吃的用的总不能向我娘家伸手,也不好看。”说完,也不待曲阳的下文,一手扶着腰,另一手前后夸张地摆动着,回正房去了。

  待曲老三回来,曲阳照小乔的原话复述一遍,大概八九不离十,曲妈妈盯着曲老三,“他大,这是个甚意思。”

  曲老三在炕沿边上磕了烟灰,“给曲歌拿上二百块,看媳妇是想吃还是想喝。”

  “哪里还有二百,碳酸还差人家几十没给,家里就一百六十多块,压柜钱他们不是还有六百吗,这着急个甚!”

  曲老三吼了一句,“你拿给就行了,圪嚼甚了。”

  曲妈妈摸了钥匙出来去开柜子上的锁,一边念叨,“今年下来,分了家算了,还说小乔是个好闺女,和甘肃侉子也差不多,才进门几天,窟窟眼窍倒用开了。”

  曲老三又点了一锅烟,“曲阳,你咋回来了。”

  “大,老师让回家填报志愿。”

  “那你,报甚呀。”

  “能报甚,也就是中师了,看情况今年中师好考,说是不让复读生报。”

  “回来当猴儿王,还务不住种地。”说完,磕了烟灰,穿了鞋出门,留下一句,“你们先睡哇,不要等我。”在屋子里作响。

  第二天早上,曲阳推了曲老三一把,“大,到底报甚呀,我得上学去了。”

  曲老三眼皮都没抬,“报中专。”

  没等曲阳搭话,曲妈妈开了腔,“啊呀,中专能考上呢,考个中师也挺好。”

  曲老三围了被子坐起来,“女人家,你醒得个甚,考个中师能咋,再娶个农村媳妇,还不是种地的命。”

  “种地也苦轻下了,再说,好歹是正式老师。”

  “我夜里去了张家圪旦,和张老师叨拉半天,又去赵天禧老师家坐了一阵,这当老师没个出息,半工半农,不娈这个营生。”

  “大,你去张老师家了。”

  “嗯,你是不是和人家女女找对象了?”曲老三盯着曲阳,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是得意儿子的长大成|人呢,还是愉悦于窃得的机密情报呢。

  曲阳脑子里嗡地一声,全身血液向着那个叫做脸的地方涌去,头顿时大许多,温度升高了几度,反倒闹得没脸了。曲阳使劲调动了几下脸部肌肉,笑着说,“大,尽瞎说了,你听谁说的。”

  “谁说的,不能告诉你。”曲老三好不容易的重大发现,显然不愿暴露这显而易见的线索来源。

  “那我走了,哦,到底报甚,中专我可没把握。”

  曲老斩钉切铁地说,“报中专。”

  曲阳急忙转身离开,不敢再面对父亲的眼神,好似撒谎的信徒面对上帝的惶恐,在他老人家面前只有被透视断无蒙混的可能,曲老三却在身后低沉地说,“不敢瞎混了。”

  曲阳跨上自行车,迅速地逃离,生怕曲老三再问出别的什么,一时还没有好的对答,只有大露马脚的危险。

  同学们你看他,他看你,各人的志愿迅速大白于天下,李东梅、唐娜、牛换小悉数报考中师,只有贾迪,任美兮神神秘秘有如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不肯随便示人,追问之下,只好说报考中专。

  牛换小看着曲阳的志愿,一脸羡慕,“曲,曲,曲阳,还,还是你胆大。”

  曲阳只好打肿脸充胖子,“我呢,不是胆大,是觉悟比较高,让我回来当教书匠,纯粹误人子弟,本人抱着负责任的态度,不想让祖国的下一代毁在我手里。就把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们这些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手里,小鬼,你要努力啊!”说着,还一手叉腰拍了拍牛换小的肩膀。

  牛换小一甩肩膀躲开曲阳的手掌,“不要鬼嚼,你,你中专打算考甚学校。”

  “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吗,你说呢,小鬼。”说着又去拍牛换小的肩膀。

  “现在真不能和你说话了,老鬼。”说完要转身离开。

  曲阳一把拽住牛换小,“你,你,你这句咋说得这么顺了。”

  “我,我,我向来如此。”牛换小头也不回地走开。

  晚自习的时候,李冬梅问了曲阳同样的问题,曲阳虽然准备了一天,可是说辞还是慌乱不堪,连自己都骗不过。也只能把曲老三抬出来,胡乱地抵挡。李冬梅没有说什么,依然拉了曲阳的手在一起。曲阳隐约地感觉到,那条康庄大道出现了岔路口,而做出背叛选择的是自己,心头立时沉重难负,大有把椅子压塌的趋势。

  只有当晚自习之后,两人再一次拥抱热吻,曲阳分明看到李东梅眼角晶莹的泪,没有了语言的交流,有的只是唇与唇的对话,好似命运的车轮已向两地开去,只有像个危重的病人,抓住最后回光返照的机会,做一次最后的交代。

  令东平领了个初中毕业证回家交了差,轻松地自由自在,学校成了他的游乐场,想来的时候来一会儿,不想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中专可以报考地学校众多,曲阳一味地胡乱地填写,五个志愿全部自治区外学校,专业只要和电沾上边,反正考上的机会并不大,万一有机会,远远地发配了自己,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中考当然在土默特右旗进行,时日无多,学校大概觉得这临时抱佛脚的事多做无益,再说,几年来苦口婆心,该说的早已千遍万遍地说过,也就再无教育的必要,索性提前放假,回家复习。

  曲阳收拾了铺盖,在宿舍的门口徘徊,果然,李冬梅推了自行车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唐娜没头没脑地挤了进来,“哈哈,还有告别仪式啊。”

  李冬梅打了唐娜一下,“死丫头,就会嚼舌根。”

  唐娜呵呵地笑,“曲阳,你都报什么学校了?”

  “我都是瞎报,什么东北电力学校、山东工业学校,专业都是和电有关的,我想学计算机。”

  唐娜一脸的羡慕,“真好,我们要考上了,只能去包头,毕业了吧只能回村里教书,冬梅,要不我们改志愿吧,考中专算了,和曲阳报同一个学校。”

  “好啊,改就改,娜娜你说话算数。”

  曲阳听着倒吓了一跳,急忙说,“真改啊。”话已出口觉得不大合适,又说,“哪能改得了,除非走后门还来得及。”

  “都这时候了,改什么呀,你回家好好学习,争取能考上,中专不好考的,万一考不上,只能补习,或者上高中,那得熬到什么时候啊。”

  牛换小也推着自行,整理了自己的行李走过来,“你,你们说什么呢,谁,谁上高中,曲阳你去啊。”

  曲阳笑着说,“你姓牛,又不姓驴,你咋长个驴耳朵,这么远都能听见。”

  牛换小上来踢了曲阳一脚,曲阳一边躲闪一边说,“你们看,他真的姓驴了,都会‘不胜怒,蹄之’了。”又上来抱住牛换小做出撕咬的动作,“我也只能‘断其喉,尽其肉,乃去’也!”然后撒腿就跑。

  李冬梅和唐娜笑得不止,又伏在自行车上笑个不停,唐娜看着牛换小被戏耍,忽生美人救英雄的豪情,本来想说,快打他,可是一张嘴变成了“牛换小,快踢他,踢呀!”一想不对,这‘踢’不就又成驴了吗,只好红着脸补救,“啊呀,不是,快打他。”

  曲阳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让牛换小报了仇,“吁…,s,换小。”

  牛换小看着两位女生一指曲阳,“曲,曲阳这家伙,黑老鸹死了三百年----全凭嘴支架着。”

  大家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能从牛换小的嘴里吐出俏皮话来,李冬梅说,“牛换小,你说了个甚,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听。”

  牛换小倒闹个大红脸,在他眼里,这好学生是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说,这个俏皮话好像也在其内。

  曲阳咳嗽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牛换小同学还是有潜力地,再跟我混半年,绝对满嘴里跑火车。”

  “哪能都像你呢,没个正型,你就是被令东平他们带坏了。”李冬梅故意贬了几句曲阳,倒像是妈妈当着外人的面骂自己的小孩,也是一种谦虚的表现。

  牛换小说,“我,我其实也想没正型,和你们一起玩,可是学不来,一着急我,我结巴得更厉害了。”

  大家一下在没了声音,好像触碰到牛换小的痛楚,再不好提起,那只能是雪上加霜的残忍,伤口撒盐的无情。唐娜打破沉默,开了口,“我们呢也不用口不对心,我们也不用过度谦虚,我们本来是初三(二)班学习最好的几个,我们一起努力,争取包头见。”

  “我一则考不上,考上了没准在东北,西北。”

  “那有什么,你千里省亲,总得走包头吧。”

  “那我们就包头见。”四人击掌高呼,引得其他同学不住地侧目。

  李冬梅向曲阳和牛换小挥挥手,“我们走了。”唐娜大声说,“记住包头见。”两人跨上自行车消失在拐弯处。曲阳愣愣地站到那,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牛换小推了一下曲阳,“走,走了,楞怔甚了。”

  曲阳激灵了一下,魂魄重新归于五脏六腑,“走,换小,你咋叫换小呢。”

  “你,你咋叫曲阳呢!”牛换小停顿了一下,“告诉你也无所谓,我,我是抱来的,我前面有四个姐姐,我,我,我妈一着急,抱了我。”

  “是真的呀,我们这样猜测,但没好意思问。你知道你从哪里抱的吗?”

  牛换小脸上浮现从未有过的凝重,“不知道。”

  第十八章:学习是混了,考试是碰了

  第十八章:学习是混了,考试是碰了

  曲阳东倒西歪地扭捏在回家的路上,对于路面完全视而不见,只是机械地蹬着两根锥子一样的脚蹬子,随着道路的坑坑洼洼晃动着车把,满脑子都是世界刚形成的模样,混沌而杂乱,轻者不能上浮,浊者不能下沉,搅和在一起,心烦意乱。他想着这些人就这样分别了吗,李冬梅呢,这又算是什么呢,未来真是不可琢磨,不可预知,他茫然四顾,四顾之下却一片茫然。

  进得村口才被一阵叫骂声惊醒,二娃子蹲在地上,二娃子的老婆札手舞脚站在当院,大脸盘子平的能当镜子照,只有那张嘴夹杂的泡沫有着伊盟人特有的好嗓子大声地叫骂,“你圪泡出气了哇,灰你妈的逼,学会上嫖串门子了,你给娘娘把破鞋烂笸箩引回来,你说你是甚圪泡。人家祖坟冒青烟出个人物,你们家祖坟埋进鼓匠了,出了你这么个动物,牲灵,你给娘娘出气了哇,叫夹鼻两邻看看你圪泡的球相素。”

  二娃子他妈想分开人群去劝说,就听二娃子老婆接着骂,“你妈生你这种圪泡做甚了,还不如圪夹死你,你大哪如把你糊在墙上了,生下你这么个叫驴。”

  二娃子妈羞得无地自容,扭头便走,没了踪影。

  二娃子抬了一下头,“不要骂我大我妈,仔细爷打你。”

  “来呀,你打呀,你打呀,谁不打谁是表子养下的,驴球日下的。”说着过来揪扯二娃子,“来你打,你圪泡有本事,上嫖打老婆,你打。”骂着的同时双手挥舞开,抓向二娃子的脸,脸没有抓到,二娃子的中山装的两个兜遭了殃,被扯了下来,耷拉着,像是两国元首会见时桌面上飘扬的国旗。二娃子自知理亏,挪了个地方,头插到裤裆里不住地抽烟。

  人群越聚越多,比村里闹社火看鼓匠都人多。人们叽叽喳喳讨论着前因后果,终难掩盖二娃子老婆的歇斯底里,“三毛眼老婆的臭水圪洞倒可好了,镶金边的还是镀银的,那种烂女人,全村男人都睡遍了,你倒觉得香的不行,一天到晚往烂笸箩上扑,娘娘闭着眼也尿她一头。三毛眼娈不成了,用你了,给那个烂板溜子削上一根不浪(方言:棍子),个人触擦,用不着全村寻嫖头。”

  曲阳听得脸热乎乎的,这不知道全村的男人是否包括自己,想着二娃子真难理解,三毛眼那塌鼻歪嘴的老婆,竟然也有人偷偷摸摸地惦念着,除非吃腻了肥肉片子也想来点小清新,搞个野菜吃吃。

  接下来依然是二娃子老婆的个人脱口秀,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婉转低泣,只是男女生性器乱飞。这女人嫁得人去,一旦解得这男欢女爱,就变的混账起来,再没有做姑娘时的矜持,男女性器仿佛是小丑杂耍时的草帽,上下翻飞,她居然驾轻就熟,玩弄于股掌之上。曲阳也惊讶伊盟女人的口才,居然上到祖宗八辈,下到鸡狗鹅鸭,被她组织的滴水不漏。今年中考作文题目是我的某某某就好了,可以有现成的人物,形象又具体,题目可以是我的野蛮邻居。

  曲阳回得家去,曲老三问那边嚷甚呢,曲阳只好说,“二娃子老婆骂二娃子呢。”

  曲老三哦了一声,“你哥的肆宴上二娃子和三毛眼就因为这事打过架,估计让逮住了。”曲阳转身进屋,躺在铺盖上,拿了一本书举着,然后发呆。

  第二天,曲妈妈特意煮了鸡蛋,曲阳要一起去地里干活,曲老三不容有商量的余地,“你在家里学习,就剩下几天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曲歌看了曲阳一眼,“可不要考不上,那你就屙在裤裆里了,自己擦洗哇。”

  待众人出地干活,曲阳拿出书本翻了几页,困意便如潮涌来,毫无抵挡的可能,挣扎了一番,干脆举手投降,呼呼睡去。所以一本好书有提神健脑的作用,据说有的作家的书还可以看到良知,看到幡然醒悟,鲁迅先生便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写作的。那么一本烂书再不济估计有催眠的作用,很不幸,如果让学生来投票,教科书一定是其中的一种,令人上课睡觉,下课就好。

  一觉醒来,曲阳顿觉神清气朗,颇有‘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的惬意,果然有‘俗客’来访,嫂子一推门踱了进来,“曲阳,你学习呢。”

  曲阳把刚拿起的书放在炕桌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瞌睡得不行,睡了一觉,嫂嫂,你没甚做上的。”

  “我能做个甚,就看那几个羊羔羔。一直没敢进来,怕打扰你学习,怎样,有把握没有?”小乔就着炕沿边坐了,只搭了半个屁股。

  “说不好,全是复读生,还有连念八个初三的呢?试一试吧,学习是混了,考试是碰了。”

  “你可好好学,考住了当个一官半职的,也好把你哥拉扯一把,离了这个土窝窝,这一天少吃没喝的也不是个办法,你哥只醒得受苦,我让他出去找找门路,就是不挪地方。”

  曲阳顿感肩上责任重大,居然还有哥哥嫂子一家的幸福牵挂,一时无言也不知如何作答,打了个哈欠说,“嫂子,我还想睡一阵。”

  小乔倒也识趣,从炕沿上挪下那半个屁股,走了。

  曲阳脑子再一次混乱,像是搅过的一团乱麻,又像是纱窗上的蜘蛛网,密密麻麻没有头绪,躺着睡觉,却又难以成眠。只好又翻身起来,把头伸到洗脸盆里,扎了个水猛子,乱麻蛛网才稍有退却。曲阳拿了一沓政治复习资料,想着学校爱恨情仇不得清净,家里鸡毛蒜皮也扰人心绪,干脆到黄河边背会儿政治,体会一下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麦子已抽了穗,玉茭茭也才尺把高,但已足够,把个原本光秃秃的大地装扮的绿圪莹莹。站在黄河岸边放眼望去,北岸是绿的天下,处处有忙碌的身影,南岸却是滚滚黄沙,库不齐沙漠漫无边际。只有这黄河水打着漩涡,波澜不惊,几只鹬鸭子盘桓在天空,忽然一收翅膀,垂直一头扎下来,在水面炸开一朵浪花,涟漪随之荡漾开来,鹬鸭子振翅腾空,长嘴上已多了一条鱼,还在摆动着尾巴。曲阳捧起一捧水,连喝了几口,那是一种别样的甜,尽管齿间留有一丝细沙,若有还无。

  曲阳立于这流水之滨,掩映在天地之间,高声吟诵:

  ‘曰燧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闇闇,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

  远处升腾起一股旋风裹挟着柴草,卷起一泡黄尘,宛如一条虬龙,所过之处万物无不俯首,曲阳已无躲避的可能,只好置身于这浑黄之中,掐了中指,任其旋转,旋转。

  中考,像所有考试那样,面前是那一张张薄薄的纸,所不同的是,这是一张决定命运的纸,一张生死符。一张上面印刷着神秘的阿拉伯数字,诡异的英文符号还有流传千古的汉字的生死符。无论学子们死记硬背,举一反三还是头悬梁锥刺股,终不能尽其详,也好体现考官的水平,天堂与地狱尽在学子们那挥毫落笔间,皆已注定。

  而曲阳注定是个笑话,中考成绩公布,曲阳的成绩位于中专分数线下方,差距是一分。而这一分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冰火两重天。中师分数线比中专分数低十分。牛换小无不叹息地说,“你,你报中师就好了。”

  曲阳说,“你报中专就好了。”因为牛换小是全校的最高分,高出中师分数线五十余分,考中专也将探囊取物。

  李冬梅、唐娜发挥都不错,悉数上线,倒是贾迪与任美兮双双过了中师的线,让人大为错愕,前先天他们还信誓旦旦地报考中专,原来都是幌子。曲阳已无心关心这些,自觉无面目见江东父老,也不和人打招呼,悄然离开,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李冬梅他们,分数线已经成为了一道天然屏障,线上的人围在一起欢呼雀跃,线下的只有离开。

  曲老三颤抖着手划了一根火柴,点上一锅烟,只是双眉紧锁,脸部器官集中向着中间挤去,显得慌乱不堪。曲妈妈擦鼻抹眼不住地叨咕,“你个老东西,我说是考中师,你非要考中专,你考,要报中师,饭碗不就捞挖住了。唉,曲阳,咋就差一分呢,但凡用点心,能闹下今这摊帐了!”

  曲阳无言以对,只有杵在那,任由批驳。

  曲歌恨恨地说,“就差一分,不好好学,能咋,在家复习那几天每天不写字,不百~万\小!说,咱们一出地,他圪躺着睡觉,能考上才有了鬼了,还说什么学习是混了,考试是碰了。”

  曲阳看了一眼嫂子,小乔没有正眼看他,眼睛望着窗外。

  曲老三翻身起来,给曲阳准备了一把镰刀,“明天出地割麦子哇。”

  走在去往麦地的路上,曲阳觉得乡亲们的眼神个个有如麦芒刺背,扎的人生疼,让人无法躲闪。

  “三兄弟,二小子考上了哇?”

  “快不要说了,差一分,没考上。”

  “哎呀,那是有点可惜,一直你们二小子不都是好学习吗。”

  “好甚了!”

  一转身压低了声音跟旁边的男人说,“哼,考上了,曲老三尾巴还不撅上天。!”

  曲阳把所有力气用在麦子身上,拼命地挥舞镰刀,直到瘫倒在地上,望着天上优哉游哉的朵朵白云,偶尔飞过的小鸟,直到汗水、泪水模糊双眼。

  曲歌走过来踢了一脚,“又圪躺下了,懒驴上磨屎尿多!”

  曲阳抹了一把汗水,瞪了一眼曲歌,把到嘴的‘相煎何太急’整囫囵吞到肚里,失败者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唯有向前挥舞镰刀,让肌体的痛苦击败精神上的酸楚。

  夜里,曲妈妈跟曲老三说,“这娃娃一天不说个话,不要神经了。”

  第二天,曲阳浑身上下屁股疼,没有不报警的地方,曲老三说,“你能做个甚,在家歇一歇吧。”曲阳没有作答,拎着镰刀先走了。

  一周下来,曲阳已不再疼痛,倒是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白净的学生脸在汗水与阳光的蒸腾下变得黝黑,这劳动真是剂疗伤的良药,曲阳已心无杂念,他平静给跟曲老三说,“我不想去补习,我跟你种地,我跟你当木匠。”

  曲歌用鼻子发出一个低沉的音符算是对于曲阳伟大抱负的鄙视。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老曲家重归欢乐,关注的重点也全部落在那堆发红的肉上,曲阳看了一眼,爱心没有被激发,倒是想起自己也是这样生出来的吗,也是从二娃子老婆嘴下的‘臭水圪洞’生出来。

  这生我养我人类诞生的‘臭水圪洞’,没有被人类所铭记,却成为全世界最肮脏的地方,用来表示对于一个人或一件事极度鄙视和无与伦比的愤慨。拉灭灯,是人人追求的桃花源处,打开灯却成为街头小饭馆的脏乱差,这二者实不知如何统一。难道教科书上所陈诉的生殖崇拜也许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些陈列在博物馆中造型夸张的女阴男根或许也不是用来膜拜,而是最为恶毒的诅咒。

  曲妈妈忙前跑后,曲歌里外穿梭,曲阳变成化外之人,一味地割草,放羊,任天地悠悠而过,我自放逐天涯。

  一日回家,张老师顶着个秃脑袋站在地下,忘却的记忆被瞬间唤醒,唯有一脸歉疚,自觉把张老师的敦敦教导都喂了狗,不敢面对。

  张老师接了曲老三递过来的烟,却推了划着的火,吐字也有如过膛的子弹,语速快了许多,“是这么回事,各个旗县都有好多学籍、年龄、户口造假的学生被查处了,中专分数线降了五分,曲阳也过线了。”曲老三眉头一松,曲妈妈一只手已去擦拭眼角,曲阳顿感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只是还未来得及在脸上整合出一个对得起老师的笑。

  张老师又说,“不过,曲阳也被查处,也就是说不予录取。”

  刚吃了个甜枣马上就挨了一把掌,有如垂死挣扎的病人,即使是阎王爷扔过来的请柬也要牢牢抓住。曲妈妈眼睛只盯着张二旦,厉声道,“我们又没造假,咋不录取,凭甚了。”曲老三斜了曲妈妈一眼,“张老师又不管录取,你瞎吼甚,听人家说完。”

  张老师咽了一口吐沫,“我只知道这么多,曲阳的情况咱们知根打底,绝对没有问题,所以我想是不是教育局搞错了,三哥最好找校长问个清楚,或者到县里教育局问,这招生录取马上就结束,不要给耽误了。

  曲老三不住地点头,回手把褂子往身上穿,“他妈,给我拿点钱。”

  张老师转身要走,曲妈妈拉着不放手,“张老师,吃了饭再走。”张老师不住地劝说,“以后再说,家里的麦子还没割呢。”

  “他大,你把那对鞋换一下,衣裳…。。”曲老三已经和张老师一起跨上自行车走了,曲妈妈无不怅然,“你大衣裳也没换一下,把脸洗一洗也好,胡子也没刮……。”好似生怕老农民进城丢了共和国的脸。

  原来有了希望才有了痛苦,接下来变成无情的等待与折磨。曲妈妈一遍遍站在村头望,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归来,曲阳虽故作正定,“妈,不用瞭,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回来了。”却也由不住站在房顶上望望。什么白云、绿草,眼里只有那条通向乡里的小路,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焦躁也成正比不断地累积。

  终于,曲老三有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千呼万唤三天后回来了。曲老三一脸疲惫地下了自行车,没有去支车架,而是直接推到墙边,任其自由落体。

  曲老三进了家,大家都焦急等待,曲歌也拎着块尿布站在那里,曲老三喝了口水,开口便骂,“这是甚圪泡地方,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白的,还有这种圪泡地方了,不让咱们上,他们那些假的倒能录取了,他爷爷和他们没完。”

  在这个火热的季节,曲阳已从头顶凉到脚底,暂时没有了中暑热的可能。曲妈妈还在急切地询问,“你说,到底怎么样了?”

  正房里传来小乔的叫喊声,“曲歌,让你换尿布,你死在哪里了。”

  曲歌拎了尿布,扭头就走。

  曲老三缓了缓,“从托县往回转学的时候,有张转学证,谁知道开转学证的倒尿货把日期给写错了,人家认为咱们做了假。”

  曲妈妈听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哇不是个活死人,你开的时候你咋不看,闹下个这营生。”

  曲老三也大声的喊,“我能知道了,我思谋一张转学证有甚,谁承想碰到个瞎货。”

  “你思谋顶用了,你看了哇,你活死人。”

  “我活死人,你不活死人吗,你咋不去呢,我跑了三天没吃饱一顿,觉没睡好一天,你倒骂我了,我还想骂人呢。”

  曲阳急忙说话,避免升级,“大,妈,少说两句,不要吼喊了,种地也能活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曲老三劈头来了一句,“灰你妈逼,吃的灯草灰你倒放这轻巧屁,不是你考上球三两分,能到这一步呢!”创造自己的两样重要器官又一次发挥它非凡的杀伤力成了毁灭了自己的最佳利器。

  一个不眠之夜悄然来临,只有曲老三鼾声如雷。

  待曲阳醒来,曲老三已不见了踪影,前两天穿过的烂衣服堆在炕头,散发着酸腐味。

  “妈,我大呢?”

  “上包头了。”

  接下来又是焦急的等待,等来等去,等来邮递员送的信,是土默特右旗一所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曲妈妈没有说什么,拆洗了被子,褥子,枕头,整理的停停当当,干干净净。

  曲老三再次回来的时候,新学期已经开学,大家也都自觉无望,倒没有了先前的火气,曲老三盘坐在炕上娓娓道来,“你说你们学校,曲阳的情况,校长、教导主任都一清二楚,我说跟我去趟教育局做个证明,把这个情况说清楚,结果谁也不去。原来教导主任也有个小子报考中师,叫…。”

  曲阳接了话,“贾迪”

  “对,贾迪,居然考中了中师,你说还有王法没有,他们怕漏了底,连个证明都不敢出,这回好,教导主任的儿子被举报了,被刷下来了。我回来去学校找他,居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那意思是我把他举报了,什么王八蛋教导主任,他考他的中师,和咱们有球相干。”

  曲阳一听贾迪被拿下,顿觉精神抖擞,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连忙问,“还有个叫任美兮的,怎么样?”

  “没听说。”

  “他大,那出个证明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让他们说假话。”

  “他们假话说多了,说句真话有困难呢,说是证明只能写曲阳在这里上过学,但不能证明学籍没问题,你说这叫什么屁话,还要他的证明有甚用。”

  “那咋办。”

  “县里教育局没有办法,他们说由乡里的学校出证明担保,他们核实,再反应到包头教育局招生办,包头招生办再核实,才有可能。你这不是难为人吗。县里教育局好歹还能进了大门,叨拉几句,包头教育局有几条狗把着,连门都不让进,说句话也不行,人家一张嘴打着官腔,咱们就这土话。好不容易见到人家招办的江主任,你猜人家说甚,全市十来万考生,都来找招办,他还不累死。把我赶出来了,让我到县里的教育局反映。这不,又是踢皮球的事。咱们只能是风箱中的耗子----两头受气。”

  曲阳拿出了高中录取通知书,“大,要不我去上高中哇。”

  曲老三接过来看看,“该准备好的准备好,我再去一趟,不行就上高中,只是又得熬盼三年,等毕业都多大了。”

  “他大,还去做甚,高中开学都二十多天,赶快报名去哇。”

  “不急,我大哥说,他们车队里有一个后生的?br />